十七年后,今朝也长成了公子模样,君笙眉宇间有了一丝沉稳。
夜晚,洞府内桌子上的海棠花美不胜收,花中撒下了一丝香气,遇水化开,呼吸间便能让人沉沉睡去。
由于陌尘十七年来,修为不断付出导致每晚都需要月尘护法疗伤。
自从月神受伤,疏散君笙心中恶念这件事就落到了月尘身上。
这天晚上,月尘像往常一样让君笙沉睡,施展灵力将君笙识海的恶念疏散离体。
月尘在仙宫时见过君笙苏醒的真正强大,又想起圣母的信笺上,引忆离体,新忆再生。
在已知君笙快要苏醒的时间,快速将他体内由人界恶念产生的怨气,戾气引出体外。
许久才回到陌尘的寝殿,坐下为他护法疗伤。
“陌尘,此番作为,难道你不要命了······修为下跌,要是遇到危险,你置我于何地,又让我如何救你······”
陌尘依然温柔的回复:“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明知顾问······”
君笙在花香的影响下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云海翻涌的天道碑前,银发男子指尖凝聚着令星辰战栗的法则之力。
他望着苍穹之境密密麻麻的魔巫大军,他们从九天十地之外的星域而来,琉璃般的眼瞳里第一次浮现波动。
几天几夜的奋战,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阻止大军从另一虚位面的星域杀进这个名叫蓝灵星的星域。
“原来这就是身体的·····疼痛?”他低头看着贯穿胸口的巫神矛,金色道血滴落在白玉碑面。
碑身裂纹中渗出黑雾,他嘴呢喃着:三千年来镇压的欲念,苏醒了……。
魔巫首领的人狂笑声穿透苍穹之镜,巫神祖巫气息飘荡在九重天:“天道大人也会流血?”
寒光闪过,浮尘珠被生生剜出胸口。
梦境中的他在剧痛中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只看见曦月上神染血的罗裙扫过眼帘,帝渊的弑神剑正刺向天道碑核心。
“你们,早该魂飞魄散。”他突然捏碎掌心的空间戒。
狂暴的时空乱流中,他最后看见的是碑底那株颤抖的树苗,和蜷缩在树根处的九尾玄猫。
为了他们不被余波震伤,他用身躯护住他们·······
却在一阵剧烈痛苦下,君笙苏醒了。
他满头大汗,扶着额头思索了良久,他是谁?梦境里的他是谁?还有两位上神,曦月,帝渊他们是,是我的什么?
在一阵挣扎过后,可能因为十七年来受花香的侵染,他恢复了在仙宫的所有记忆,包括修为和更久远的一点零星记忆。
听着洞府外野兽的嘶吼声与山林间的鸟鸣声,他徘徊的来到两位师尊的寝殿。
本意想去找他们谈心,顺便讲讲刚才的梦。
透过余光看见两位师尊正在闭目修炼,却被君笙误以为两位师尊在行双修之法。
他伫立了许久,仿佛明白了什么,在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便离去了·······
陌尘恢复后,“小月回去休息吧,我已经好多了。”
“怎么帮你疗伤,好了,就要赶我走!”
陌尘也无奈,又笑了笑:“想如何?”
“想……与你睡一处,可不要乱想,本座是怕你伤势复发,想照顾你罢了·····”
陌尘心想,反正他如今是男儿身,睡一处也没什么就答应了。
一夜无眠的陌尘,无精打采的来到洞府外。
回想昨夜,月尘将他揽在怀里,欲言又止的,不知如何面对。
只见月尘拿着一粒丹药,兴致冲冲的朝陌尘走来嘴里说着:“小陌你看,本座自己照着书籍炼的丹,成了·····”
又看了看君笙说:“你哥哪去了,好多年没看见了。”
君笙恭敬的回复道:“师尊,大哥他外出历练,不是师尊你安排的吗?”
“君笙,帮我试药如何?”
君笙看了看陌尘师尊,想了想说:“师尊自己炼的药还不敢吃?”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又看向陌尘说:“要不,小陌帮我试药”
说着便塞给了陌尘,又兴奋的研究炼药去了。
留君笙和陌尘愣在原地。
陌尘给君笙上完早课后,便回寝殿准备平复下昨晚的心情。
不知不觉中,几个日月已过,人界的生活算是彻底融入了进来。
在这期间陌尘的修为跌落到凡人阶段的炼虚期,便也没有再跌了,没有了神力,仙气滋养连识海内的不死树灵都召唤不了。
还好是在人界,这种境界已然是人界至高的存在。
不知是吃多了月尘炼的丹药,还是遭到了天道反噬,陌尘现在脆弱的任何一个妖和魔都能重伤他了。
这天夜里,满月如银盘悬于天际,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洞府青玉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妖祖月尘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琉璃盏的边缘,琥珀色的酒液映出他微微泛红的脸。
“今夜月色甚好,本座难得正经一回,小陌,过来……”殿门无声开启,月神踏着月光而来,银白长袍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如一片流动的云彩。
“你知道我在外面?”月神冷言道。
月尘心跳骤然加快,他匆忙起身,却不慎碰翻了酒盏。
深色的液体在案几上蜿蜒流淌,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情绪。
“小陌……”他低头行礼,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闪烁的情绪。
陌尘走近,袖袍间带着夜露的凉意。
他伸手扶正酒盏,指尖不经意擦过月尘的的手背,那一瞬的触碰如电流般窜过他的全身。
“为何行如此大礼?可是有什么话同我讲,不妨直说。”他的声音比月光清冷,却让月尘耳尖发烫。
“本座·····本座新研制的百花醉。”转身去取另一只酒壶,借机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
自从陌尘修为下跌,美缝满月之夜,他体内的妖力便与陌尘的灵力相生相克,必须共处一室调和气息。
这本是人界修行所需,却不知从何时起,成了他心底隐秘的期待。
陌尘在那矮一点的桌椅旁跪坐而下,月光为他银白色的长发渡上一层蓝晕。
月尘偷眼望去,他修长的手指正敲击桌面,节奏与他胸腔里的鼓动奇妙的重合。
“你的手在抖。”当他把斟满的酒杯递过去时,陌尘突然开口。
月尘慌忙缩手,却不料陌尘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掌心微凉,却让他肌肤下的血液沸腾起来:“本座····没什么,许是夜寒····
也有可能最近炼丹痴迷,试吃的丹药太过庞杂,又加上今夜喝了酒的缘故·········”他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感到陌尘的拇指在他脉搏处轻轻一按,仿佛察觉到他加速的心跳。
陌尘松开手,接过酒盏一饮而尽。酒液沾湿了他的唇,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月尘不自觉的盯着那里看,直到陌尘抬眼与他对视,他才仓惶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要是体质畏寒,就不要吃过多的庞杂丹药,就算你是妖祖,身体也经不住你那样折腾。”陌尘忽然解下外袍披在他肩上,不死树特殊的清香顿时将他包围。
月尘攥紧了衣襟,感受布料上残留的体温,喉咙发紧。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
在明灭的光影中,月尘看见陌尘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不再似平日那般疏离。
他鼓起勇气,又斟了一杯酒:“小陌,今晚再陪我睡一觉可好,怕黑······”
这说话的语气也是学我的吗?难道是因为在我识海待的久了,行为动作都同化了。
“小月,宁心静气,你是你,我是我,别学我。”月神劝解道。
月尘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千年来,每次回想起在陌尘识海用他的不死树灵恢复自己的生机和修为时的场景。
每次都想开口,每次自然的开场白,陌尘总能看穿他的窘迫。
虽然不知自己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每次看见陌尘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穿越了时光长河,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温柔。
依稀记得第二次妖魔大战,受伤后被魔尊囚禁二十余年,从魔界逃出来后衣不蔽体的被陌尘捡到。
自此,月尘蜷缩在陌尘的识海深处,千年如一日。
不死树的灵光如月华般流淌,滋养着他残破的妖魂和元神。
记忆中只记得本体被折断,剩下的本体碎片布满裂痕,像是被人生生撕扯过。
如果不是千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天劫神雷劈下,妖界溃败,他被魔尊冥魂生擒,封印在魔界深渊。
二十年里,他被锁在魔气蚀骨的刑架上。
魔尊以女子为诱饵,在幻境中一次次经历求不得,爱别离的背叛,他像凡人般备受煎熬。
明知幻境的结局和故事的发展,也不得一遍又一遍的体验。
以至于,看见女子他都会下意识的绷紧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