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寒风,像是带着冰碴子的小刀子,嗖嗖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知青点那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更显得破败寂寥。
窗户上糊的旧报纸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缝隙里不断往里灌着冷气。
屋里,灶膛里的火半死不活地燃着,只能勉强维持一点不至于冻死人的温度。
几个没回家的知青蜷缩在通铺上,裹着打满补丁的棉被,脸色大多晦暗,眼神空洞地望着黑黢黢的房梁。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劣质烟草味。
还有年轻人身上特有因长时间无法彻底清洁而隐约散发的体味,混杂在一起,闷得人胸口发堵。
“唉……”
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愁苦的叹息,从角落里一个瘦高个男知青喉咙里挤出来,他叫王卫东,来了三年了,
“这鬼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啥时候能回城啊……”
他这话像是投入死水潭里的一颗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几点雀斑,名叫刘军的男知青没好气地呛声道:
“回城?回去就能过好了?你家有地方住?有工作给你?回去了还不是吃闲饭,看爹娘哥嫂的脸色?你以为谁都是人家冯如意呢?”
冯如意这三个字,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瞬间扎进了屋里某些人的心里。
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是凝滞了几分。
是啊,冯如意。
同样是知青。
可人家呢?
下乡没几天,就嫁了屯里最有出息的壮劳力李国诚。
男人把她当眼珠子似的疼着护着,公公是村支书,婆婆也明事理。
住着崭新的青砖瓦房,听说屋里收拾得跟城里小姐的闺房似的。
年前分粮,老李家那粮食堆得跟小山似的!
再看看他们自己分到的那点苞米茬子高粱米,掺着野菜糊糊都撑不到明年一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