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青林问。
“不对劲,”季布眉头紧锁,“这几天太安静了,连巡逻兵的影子都没见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季布脸色一变,抓起石头就想往外冲,被青林一把拉住:“等等!听动静,不像来抓人的!”
马蹄声在芦苇荡外停住了,接着是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季将军在吗?朱某奉夏侯婴将军之命,特来相请!”
季布浑身一震,手里的石头“啪”地掉在地上。“朱家?他怎么来了?”
青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来了,历史的拐点终于来了。他推了季布一把:“还愣着干啥?出去啊!”
季布迟疑着拨开芦苇走出去。青林跟在后面,看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站着个穿着儒生服饰的中年人,面容和善,正是朱家。旁边还跟着几个骑士,看服饰像是汉军,但态度很恭敬,不像来抓人的。
“季将军,”朱家拱手行礼,脸上带着笑意,“让你受委屈了。”
季布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朱大侠……你……”
“放心吧,”朱家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已经答应赦免你了。夏侯婴将军就在外面等着,要带你去长安面圣。”
季布愣住了,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刘邦……他真的会赦免我?”
“千真万确,”朱家笑着说,“我找到夏侯婴将军,跟他说:季布当年帮项羽对付陛下,那是各为其主,没啥错。再说了,季布是个难得的人才,陛下要是逼得太紧,他要么北投匈奴,要么南奔百越,那不是给陛下添堵吗?不如赦免他,还能显陛下的度量。夏侯将军把这话传给陛下,陛下想了想,就答应了。”
季布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风吹过芦苇荡,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他欢呼。他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有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这个在战场上流过血、在逃亡路上受过伤都没哼过一声的硬汉,此刻竟然哭得像个孩子。
青林看着这一幕,心里也跟着热乎乎的。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季布的人生要改写了。
去长安的路上,季布一直很沉默。有时候会看着车窗外发呆,有时候会突然问青林:“你说,刘邦真的会信我吗?”
青林总是笑着说:“放心吧,你是季布啊,一诺千金的季布。只要你真心归顺,他不会亏待你的。”
到了长安,刘邦果然召见了季布。青林没能进去,只能在宫门外等着。他想象着季布跪在刘邦面前的样子,想象着刘邦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数次陷入绝境的对手,会是啥表情。
过了好半天,季布才出来。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惶恐,也没有得意,只是很平静。他走到青林面前,突然郑重地行了个礼:“兄弟,多谢你一路上陪着我。要是没有你,我说不定早就撑不下去了。”
青林赶紧扶住他:“别这样,我也没做啥。”
“不,”季布看着他,眼神真诚,“你说的对,我不能就那么死了。我得活着,活得堂堂正正,才能对得起那些帮我的人,对得起我自己。”
后来,刘邦果然赦免了季布,还封他做了郎中。虽然只是个不大的官,但对一个曾经的通缉犯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青林看着季布穿上官服,虽然还有点不习惯,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彩。他知道,自己该走了。时空跃迁器的能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的观测任务也完成了。
“我要走了。”青林对季布说。
季布愣了一下:“去哪儿?”
“回家。”青林笑了笑,“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呢。”
季布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青林:“这个你拿着。是我以前在楚营的时候得的,不值啥钱,但也算个念想。以后要是有机会回来,记得来找我。”
青林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他知道,自己大概不会再回来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好,一定。”
看着季布走进宫门的背影,青林启动了时空跃迁器。熟悉的眩晕感传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长安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是阳光下飘扬的旗帜,还有季布那越来越远、却越来越挺拔的身影。
再次睁开眼,青林已经回到了星际观测站。同事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这次的任务怎么样。
“挺有意思的,”青林笑着说,“我见到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让我明白,有时候,活下去比死更需要勇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玉佩,放在手心。玉佩上刻着个模糊的“信”字,在观测站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青林知道,在遥远的过去,有一个叫季布的汉子,用他的坚韧和诚信,在历史上刻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而这段跨越时空的相遇,也成了他心里最珍贵的记忆。
后来,青林在查阅地球历史资料的时候,看到了关于季布的记载。说他后来官至河东太守,政绩卓着,深受百姓爱戴。还说他一生坚守承诺,“一诺千金”的典故就这么流传了下来,成了中国人衡量诚信的标尺。
青林看着资料里季布的画像,虽然画得不太像,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坚定。他笑了笑,关掉了资料页面。
有些故事,不需要写在纸上,也能流传千古。
就像有些人,无论经历多少磨难,总能挺直腰杆,活出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