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是1887年发出的光。”他的眼镜反射着星光，“迈克尔逊和莫雷做实验时，这束光刚离开恒星。现在它跑到我们眼里，就像时间派来的信使。”
我突然想起实验室里的时空共振器，那些纠缠的线圈确实像极了眼前的星轨。当我说出这个发现，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串复杂的坐标。
“1919年日食观测证实广义相对论那天，我在柏林收到电报。”他摩挲着怀表盖，“当时觉得整个宇宙都在为我鼓掌，后来才明白，是我终于听懂了宇宙的心跳。”
露台上的藤椅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我们像坐在旋转木马上穿越时空。我看见年轻的他在伯尔尼专利局里偷偷写论文，看见他在二战时登上逃离欧洲的邮轮，还看见满头白发的他在黑板前跟学生争论到天亮。
“每个选择都会开出平行宇宙。”他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你选择穿越到蒙古草原，就有个青林在量子对撞机前喝咖啡；你现在坐在我面前，另一个你正在火星种植土豆。”
当旋转停止，我们站在某个陌生的实验室里。墙上的日历显示2077年，全息屏幕上跳动着“统一场论验证成功”的字样。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欢呼着拥抱，其中有个梳马尾辫的姑娘，眉眼间竟有我的影子。
“那是你的曾孙女。”爱因斯坦笑着说，“她终于把我的梦想完成了——用一个方程描述整个宇宙。”
姑娘突然抬头朝我们的方向看来，似乎察觉到什么，她举起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个笑脸。当我们回到1943年的露台，我发现自己的手心多了块芯片，上面的纹路跟那个笑脸一模一样。
“时间不只是河流，更是座迷宫。”他递给我片银杏叶，叶脉在月光下清晰得像电路图，“你以为在向前走，其实只是在不同的房间里穿梭。”
壁炉的火光渐渐微弱，挂钟的指针开始倒转。我知道离别的时刻到了，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再见。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从书架上取下个铜制指南针塞进我口袋。
“当你迷路时，它会指向星光最密的地方。”他帮我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记住，宇宙最神奇的不是黑洞或暗物质，是意识能理解自身的存在——就像眼睛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蓝白色的光晕再次裹住我的时候，我听见他在哼《摇篮曲》。最后一眼望去，他正坐在壁炉前修改公式，笔记本上的方程开始发光，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整个宇宙的轮廓。
实验室的日光灯管还在闪烁，我跌坐在防静电垫上，手心的芯片烫得惊人。时钟显示下午三点十四分，跟普林斯顿的挂钟分秒不差。当我摸出那个铜指南针，指针正疯狂旋转，最后停在指向窗外的星空。
电脑屏幕突然自动亮起，屏幕保护程序变成了流动的星图。
在猎户座的位置，有颗恒星正在闪烁，频率恰好符合我设计的时空共振频率。
我抓起焊枪的瞬间，发现袖口不知何时沾了块奶油渍，跟记忆里那个老人嘴角的一模一样。
后来每次调试设备，我都会泡杯可可。
当蒸汽在玻璃杯上凝成水雾，总能看见些模糊的影子——有时是在草原上纵马的铁木真，有时是在黑板前演算的爱因斯坦。他们都在笑着朝我挥手，仿佛在说：
“别停下，宇宙还在等你发现更多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