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调出三个孩子的行为记录:猎人家的孩子虽然爱抢东西,却会在妹妹摔倒时第一个冲过去扶;巫祝家的孩子虽然内向,却能记住部落里每个人的名字;织工家的孩子虽然怯懦,却会把最整齐的麻线团分给其他孩子。
这些细碎的善意,像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在不同的“习”的浇灌下,以不同的方式生长。
“能。”青林认真地说,“每个人心里都有光,只是有的藏在抢东西的拳头里,有的藏在发呆的眼神里,有的藏在缠线头的手指里。”
寒冬来临时,部落迎来了第一场雪。青林的分析仪能量即将耗尽,屏幕上的时空坐标开始闪烁——这是回归程序启动的信号。
他最后一次来到核桃树下,三个孩子正在雪地里堆雪人:猎人家的孩子负责滚最大的雪球,巫祝家的孩子用石子做眼睛,织工家的孩子用麻线给雪人系围巾。
“他们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青林问身旁的老者。
“猎人的娃或许会成为最好的射手,但要教他学会分享;巫祝的娃或许能成为新的巫祝,但要教他脚踏实地;织工的娃或许能织出最结实的布,但要教他勇敢些。”
老者的目光悠远,“人之初,像颗刚发芽的种子,你把它种在向阳的地方,它就往上长;种在背阴的地方,它就往旁边钻——但只要是好种子,总能找到自己的光。”
青林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从分析仪里取出最后一块能量晶体,那是能发出柔和白光的生命维持核心。
他把晶体敲成三块,分别塞进三个孩子手里:“这是‘初心石’,不管将来学了什么,做了什么,看到它发光,就想想刚生下来的时候,你是什么样。”
回归通道开启的蓝光笼罩下来时,青林最后望了一眼部落的茅屋。
猎人家的孩子正把自己的晶体分给妹妹一半,巫祝家的孩子用晶体的光照着龟甲上的裂纹,织工家的孩子则把晶体裹在麻线里,做成了一个会发光的小球。
他们的差异越来越明显,却都在光里,露出了相似的、纯粹的笑容。
再次睁开眼,青林躺在研究所的修复舱里,工装干净如新。同事们围过来,展示他失踪期间自动记录的数据:一组关于“原始人类行为与基因表达”的完整图谱,其中最惊人的发现是——所有被观测者的初始善念基因片段,完全一致。
“这证明了‘性本善’是有科学依据的!”所长激动地挥舞着报告,“人类天生就携带善良的基因编码!”
青林看着屏幕上那三条逐渐分化的生命曲线,突然笑了。他想起部落老者的话:“刚生下来的娃,不都一个样?”所谓“性本善”,或许并非指天生的道德完善,而是指生命初始时,那份能够学习善良、选择善良的潜能,像一颗等待被照亮的星核。
几天后,青林在古籍馆找到了最早记载“人之初,性本善”的竹简残片,旁边注着一行小字:“善者,非天成也,乃习之所能也。”他突然明白,这句古老的智慧,早已道破了人性的奥秘——初始的纯粹是种子,后天的环境是土壤,而最终长成什么样的树,既要看种子的本真,更要看如何浇灌。
青林走出古籍馆时,正看见幼儿园的老师在教孩子们分享玩具。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把最大的积木让给了哭泣的小女孩,另一个扎辫子的小姑娘用彩纸给受伤的蝴蝶做翅膀,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在耐心教同伴搭高塔。
他们的动作神态各异,却都在展现着某种共通的温柔。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分析仪残片,那上面还残留着三个远古孩子的基因编码。
阳光落在残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部落雪地里,那三颗被麻线、石子和分享包裹的能量晶体。
或许,穿越时空的人性探索,最终指向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真相:我们都曾是攥紧拳头的婴儿,带着相似的纯粹来到世间;而后在各自的“习”中分化,却始终保留着选择善良的可能。
就像那些初始一致的基因星核,无论后来的轨迹如何分叉,只要记得抬头看光,就能在差异中,找到共通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