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将种子播撒在观测站周围的土壤里,这些种子已通过青铜盒里的羽毛进行“时间校准”。他在每个播种点安装了微型传感器,实时监测种子与周围生物的互动——当麻雀啄食种子时,传感器会记录喙部透明膜的厚度变化;当种子发芽时,会向实验室传输根系的生长数据。
“就像给进化装了个记录仪。”老周蹲在旁边看热闹,突然指着天空,“那是什么?”
青林抬头,看见几粒银光闪闪的种子正从校园上空飘过,不是早晨从金属球里弹出的那些,这些种子的表面泛着蓝光,像裹着层液态的星空。他举起望远镜,发现种子的轨迹正沿着猎户座的腰带三星延伸,在云层上投下淡淡的光痕。
“是未来的种子在回来。”青林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突然明白,达尔文的网络不是单向的时间流,而是个循环——过去的种子飞向未来,未来的种子也在返回过去,在某个时空节点相遇,完成信息的闭环。
实验室的电脑在这时收到新的传输文件。是2074年的观测者发来的实时画面:他们那边的三叶草正在开花,花瓣上的露珠里,映出2024年校园的影像,青林播种的身影清晰可见。未来的观测者举着放大镜,镜片上的拉丁文与青林的那枚重叠,形成完整的句子:“自然不做跳跃,但生命可以跨越鸿沟。”
夜幕降临时,青林坐在实验室的窗前,看着花坛里新长出的三叶草。月光下,叶片上的银斑连成完整的星图,比任何天文软件都要精确。几只麻雀落在旁边,喙部的透明膜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它们啄食三叶草种子的动作,温柔得像在交换秘密。
他翻开笔记本,在最新的观测记录画。笔尖停顿的瞬间,突然想起第一次穿越时,达尔文在贝格尔号上说的话:“重要的不是我们来自哪里,是我们要往哪里去。”
放大镜的光斑在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将那幅简笔画笼罩其中。青林仿佛看到光斑里的图案在动:三叶草的根系扎进时间的土壤,麻雀的翅膀掠过不同的时代,而人类的手,正轻轻托举着这一切,既像保护,又像学习。
凌晨时分,他被实验室的异动惊醒。培养箱里的三叶草开花了,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中心的花蕊竟长成了钥匙的形状。窗外的麻雀群再次起飞,在夜空中盘旋成圈,它们的鸣叫与实验室的设备噪音混合,形成奇特的和声,声波在空气中激起涟漪,涟漪里浮现出达尔文的笑脸。
青林抓起放大镜冲向花坛。月光透过镜片,将三叶草的影子投在夜空,与麻雀盘旋的轨迹重叠,形成棵巨大的生命树,树根扎在1831年的贝格尔号,树梢触及2074年的玻璃城,而树的主干上,爬满了像他一样的观测者,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枚放大镜,镜片的光斑连成条闪烁的银线。
他突然明白爷爷留下的放大镜为什么会发烫——不是因为时间旅行的能量,是因为里面储存着无数观测者的体温。从达尔文到未来的陌生人,他们的困惑、猜想、勇气,都像三叶草的种子,在时间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庇护所有生命的大树。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树梢,青林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行字:“进化是生命写给时间的情书,而科学,是解读情书的语言。”他合上本子时,发现封面不知何时多了片三叶草叶子,叶脉里的金属线在阳光下闪烁,像串永远不会褪色的省略号。
校园的广播突然响起早间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带着欣喜:“本市科学家团队成功研发出基于鸟类喙部结构的p2.5过滤装置,灵感来自对麻雀的长期观测……”
青林笑了笑,拿起放大镜走向观测站。花坛里的三叶草已经开花,紫色的花瓣上,麻雀正在啄食露珠,透明膜反射的晨光在花瓣上滚动,像无数个微小的太阳。远方的猎户座仍在天际,腰带三星的光芒穿过大气层,落在青林的笔记本上,与那些观测记录的字迹重叠,形成新的星图。
他知道,这不是故事的结局。就像进化永远在路上,科学的追问也永远不会停歇。而那些散落的种子、羽毛、泥土,不过是时间写给宇宙的明信片,上面盖着每个时代的邮戳,寄往更遥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