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转瞬即逝。
阴九幽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月光清晰地映入眼帘，不是一只，而是两只。
他猛地愣住，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左眼。
触感光滑平整，眼眶饱满，眼球转动自如……那只被他自己亲手挖出、承载着痛苦与蛊虫的眼球，竟然完好如初地回来了？
他立刻低头审视自身。
破碎的黑袍下，皮肤光洁苍白，所有被业火反噬和净化灼烧的可怕痕迹荡然无存。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体内那自修炼蛊术以来便如影随形、深入骨髓的阴寒诅咒感，消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充斥在四肢百骸，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沉重枷锁。
这不仅仅是伤势的愈合，这是……新生。
穆琯玉一直静静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目光惊疑不定，适时开口。
“玄霄说过，净化只会解除诅咒和蛊毒，能力应该还是保留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
“你试试。”
阴九幽依言闭上双眼，凝神内视。
意识沉入丹田，很快，他便感知到了“蚀心”的存在。
那只与他性命交修的本命蛊并未消失，它依旧盘踞在那里，只是周身缠绕的那些代表诅咒与反噬的黑色丝线已经无踪，蛊体本身散发出一种纯净而强大的能量波动。
能力确实还在，甚至因为剔除了诅咒的杂质，运转起来似乎更加顺畅、更加强大。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极其复杂地落在穆琯玉身上。
这个女人……
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看着她因净化之力冲击而尚未完全愈合、仍在细微渗血的皮肤，看着她眉眼间无法掩饰的深深倦意。
她不仅在那场毁灭性的业火和净化中护住了他，现在……这失而复得的眼睛，这完好无损的身体，这被彻底清除的诅咒……
呵……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救”了。
她这是……重塑了他。
将他从那个被诅咒缠绕、疯狂绝望的深渊里，硬生生拽了出来，赋予了他一具“干净”的躯壳，却保留了他赖以生存的力量。
这份“恩情”，太重了。
重到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那双向来充斥着疯狂、算计或戏谑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茫然的、不知所措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怀疑，有审视，但更深处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动摇的根基。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穆琯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撕下里衣干净的布料，开始为自己手臂上最深的一道伤口进行包扎，动作熟练而冷静。
直到系好最后一个结，她才抬起眼，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我说了，我喜欢你，所以想让你也喜欢我。”
阴九幽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下意识想用惯常的阴冷姿态反击，却在抬手的瞬间顿住了。
他看见了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皮肤光洁，指节分明。
这具健康、完整、诅咒尽消的身体，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把他所有刻薄的嘲讽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在确认什么般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突然俯身逼近她，几乎鼻尖相抵。
“喜欢我？”
“喜欢我这双……刚刚长出来的新眼睛？还是这身被你‘恩赐’的干净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