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承诺要将你们引向光明。”
“我教你们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如何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更好地活下去。”
“至于变成什么模样……”
她微微停顿,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冰冷的余韵。
“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也是这个世界,逼你们做出的选择。”
马车依旧在颠簸前行,车厢内却死寂得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的话语,一字一句,不仅没有消弭他心中的寒意,反而将那彻骨的冷,更深地钉入了他的骨髓。
“更好地活下去……”
他几乎要为她这句话笑出声来,可嘴角只是无力地牵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个比哭更难看的表情。
他缓缓靠向车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
晨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是啊……我们确实‘更好’地活下来了。”
他低声说着,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空洞地落在车厢内晃动的阴影里。
“像怪物一样活下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疲惫。
“踩着别人的尸骨,磨灭掉最后一点软弱的自己,时刻警惕着来自任何方向的刀剑……这,就是你教给我们的‘活法’。”
他微微合上了眼,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青灰色的阴影,与他毫无血色的脸形成惨烈的对比。
“至于选择……”
“当你把唯一的生路放在悬崖边上,又有谁……真的有的选呢?”
他没有愤怒地指责,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控诉,只是将这沉重的、血淋淋的事实,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摊开在了两人之间。
车厢内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衬得他的沉默愈发死寂。
就在这时,一抹微凉却坚定的触感,覆上了他紧握的、指节泛白的手。
他猛地一颤,倏然睁眼。
穆琯玉不知何时已坐到了他身侧,她的右手轻轻覆盖在他的左手上,纤细的手指带着清晨的微凉,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嵌入他因用力而紧绷的指缝间。
十指交握。
这是一个与他记忆中任何一次“教导”都截然不同的接触。
不是安抚,不是试探,而是带着某种近乎锚定的、紧密的联结。
他愕然地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再抬眸看向她近在咫尺的脸。
穆琯玉的目光依旧平静,但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刻却仿佛有幽微的火焰在跳动,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狼狈而脆弱的影子。
“悬崖边上……”
“我始终拉着你,景澄。”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力道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慌意乱的真实感。
“我教你在深渊边行走,不是为了推你下去,而是让你知道,即使坠下去,也有人能拉住你。”
“怪物?”
她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锐利如刀锋的弧度。
“怪物不会因为别人的痛苦而自身煎熬,不会在深夜呕血时还念着早已逝去的温暖,更不会在以为自己被再次抛弃时,露出那种……快要碎掉的眼神。”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只是在用我教你的方式,保护着那个从未真正消失的、会因为失去而痛苦的萧景澄。”
“你不是怪物。”
她最终断言,语气斩钉截铁。
“你只是……我选择,并且会一直拉住的人。”
马车恰在此时微微颠簸了一下,让两人交握的手贴得更紧。
窗外,城西旧营区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而车厢内,一种截然不同的、紧绷而炽热的气氛,正无声地蔓延开来。
【萧景澄黑化值+10%,目前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