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隙,并不大,刚好足够露出门后那人的半张脸,和倚着门框的纤细身影。
姚浅凝就那样半靠在门柱上,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寝衣,外头随意披了件浅青色的外衫,墨发未束,松松地垂在肩侧。
她眼神清亮,如同浸了寒潭的水,从上到下,缓缓地、仔细地打量着他。
目光触及门外之人的瞬间,姚浅凝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长高了些,轮廓比记忆里更锋利,瘦了很多,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带着一路风尘的倦怠。
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依旧清澈剔透,里面翻涌的情绪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直直撞进她心底。
有些想他呢……
这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她倚着门框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风掠过院中的桃树,卷起几片花瓣,从两人之间的空隙飘过。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萧景珂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没什么血色的唇瓣。
是真的……真的是她。
活生生的,带着呼吸的,不再是梦境里一触即碎的幻影。
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喷涌,几乎要将他吞没。
可下一秒,那冰冷的恐惧又攫住了他,她这般平静,这般疏离,是不是……依旧不肯原谅?
就在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极致的煎熬时,姚浅凝微微偏了偏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慵懒,却又清晰地敲进他耳膜里。
“阿景,知道错了吗?”
一句话,轻飘飘的七个字,直直劈进萧景珂的魂魄深处。
所有的挣扎、恐惧、狂喜、悔恨……在这一刻尽数炸开,搅成一团混沌的漩涡。
“扑通”一声。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双膝重重砸在门前的青石板上。
他抬起头,眼眶瞬间红得吓人,琉璃般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望着她,像是迷途已久终于见到灯塔的舟船,又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嗓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
“知道了……姐姐,我知道了……”
“错得……一塌糊涂。”
看着他毫不犹豫跪下的决绝,听着他嗓音里破碎的痛悔,姚浅凝心底那点因他骤然出现而掀起的波澜,渐渐平复下去。
嗯,巴掌给过了,看他这可怜样子,也该给颗甜枣了。
毕竟,晾了他一年,也罚得差不多了。
而且……后续还有事需要他帮忙呢。
他这副忠心耿耿、任凭驱使的模样,倒是正好。
她不再倚着门框,微微直起身,伸出手,带着一丝凉意的指尖轻轻落在萧景珂的头顶。
触感有些粗糙,发间还带着旅途的风沙,但她并未嫌弃,只是很轻地揉了揉,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意味。
“进来吧,我们聊聊。”
说完,她收回手,转身先一步朝院内走去,素白的衣袂在带着桃花香气的微风里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