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琯玉与苏清荷并肩而行,询问着每一个行人,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连日的搜寻无果让她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焦灼,脸色在晨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
苏清荷侧目看她,将她的疲惫尽收眼底,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终是无声地递过一个温热的油纸包。
“暖一暖手。”
他声音温和。
“刚出笼的桂花糕。”
穆琯玉微微一怔,接过时指尖无意擦过他的掌心,两人俱是顿了一下。
她低声道谢,却没有吃,只是将那点暖意拢在手中。
恰在此时,一位挎着菜篮的老妇蹒跚走过。
穆琯玉眸光一闪,上前几步,声音尽量放得轻柔。
“婆婆,打扰您。请问您近日可曾见过一位姑娘?约莫这么高,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她比划着,眼底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迫切。
老妇眯着眼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
“哎呦!泪痣?躺着的那位?”
穆琯玉呼吸骤然一窒,猛地抓住老妇的手臂。
“您见过!”
“在哪!她在哪里?”
苏清荷上前一步,轻轻按住穆琯玉微微发抖的手,对老妇温言道。
“婆婆莫惊,我们寻人心切。您慢慢说,是在何处见到?”
老妇被穆琯玉的反应吓了一跳,缓了口气才道。
“就、就在北边,靠近乱葬岗那片废宅里!前儿个老婆子去那边捡柴火,隔着破窗瞧见里头草堆上躺着个姑娘,盖着斗篷,没看清脸,但露出的眼角确实有颗痣!一动不动的,怕是……”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北边!乱葬岗!废宅!
巨大的希望夹杂着不祥的预感冲击着穆琯玉,她几乎站立不稳,却被苏清荷稳稳扶住臂弯。
“多谢婆婆!”
她声音发颤,也顾不得其他,转身便欲往北疾奔。
那一刻,她苍白的面容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骤然焕发出一种灼目的光彩,是苏清荷许久未见的、近乎破碎的喜悦。
苏清荷迅速塞给老妇一小块碎银,快步跟上穆琯玉。
他看着前方那抹急切得几乎要融入寒风中的身影,看着她为另一个人的消息而瞬间点亮的神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攥紧,酸涩与钝痛蔓延开来。
找到了吗?
……终于,要找到她了吗?
这个念头精准地刺入他心口最柔软处,随即化作一股酸涩的寒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么,这些日子呢?
这些只有他们二人、在风雪中并肩跋涉的日子,这些共享的体温、交错的呼吸、甚至那些充满试探与算计的言语交锋……
这些于他而言如同偷窃而来的、短暂却真实的时光,是否也即将随着“找到”这个结果,彻底宣告终结?
他几乎能想象出找到姚浅凝后的画面。
穆琯玉眼中将再也盛不下其他,所有的光芒和注意力都会回到那个“她”身上。
而他,这个暂时的同行者,这把被利用的“钥匙”,是否就到了该被归还原位、甚至丢弃的时候?
一股尖锐的恐慌甚至比醋意更先涌上,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温润表象。
他猛地闭了闭眼,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将眼底翻涌的痛楚、不甘和一丝连自己都鄙夷的恐惧,强行镇压回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下。
再睁开眼时,眸中已只余一片被精心打磨过的、沉静的温和。
他加快脚步,轻易地追上她,与她并肩,让彼此的衣袂在风中交缠。
“琯琯,北边地况复杂,勿急,我与你同去。”
无论前方是确切的踪迹还是又一次失望的空忙,无论找到之后你是否还需要我……
至少,这或许是最后一段,只属于你我的路途,请允许我,仍在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