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荷忽然笑了,那笑意里带着几分怜悯,几分了然。
“统领还不明白吗?”
他染血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棂,落日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啊……”
“从来贪心。”
“既要共犯,也要恶犬。”
“既要深渊里的同谋……”
“也要佛前为她破戒的修罗。”
玄霄闭着眼问。
“你不在意吗?”
苏清荷的指尖在窗棂上顿住,血珠顺着木纹缓缓晕开。
他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忽然低笑出声。
“介意?”
金针在指间转出一弧寒光,他转身时半边身子浸在暮色里,像尊将碎未碎的玉雕。
“我连她咬我时想着谁……都得装作不知道。”
“您说呢?”
最后一缕阳光刺破窗纸,正照在他肩上的伤上,那分明是个齿痕。
玄霄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道齿痕上,血色残阳将苏清荷肩上的伤口映得刺目。
那分明是新鲜的咬痕,边缘还泛着红肿。
荒谬。
可笑。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碎裂,不是愤怒,不是嫉恨,而是一种近乎荒诞的清醒。
他究竟算什么?
一个被她随手驯服的修罗?
一个供她取乐的玩物?
还是说……
酉时三刻的钟声遥遥传来。
玄霄缓缓起身,禅杖在地面拖出一道血痕。
“苏清荷。”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红眸在暮色中如将熄的炭火。
“多谢。”
谢什么?
谢他让自己看清了这场荒唐游戏的本质?
谢他亲手撕碎了那点可笑的期待?
还是谢他……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彻底决断的理由?
赴约?
不如说是赴一场心知肚明的死刑。
夜色如墨,玄霄的禅杖点过青石板,每一步都似踏在回忆的碎片上。
她蜷缩在他怀里,蛊毒发作时虚弱的模样。
她跪在药堂,为那些素不相识的孩童包扎伤口,眉梢沾着血,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站在血狱结界外,红裙翻飞如焰,笑着说他的道“很美”。
在佛堂昏暗的烛火下,她跪地磕头,说她收下他时的坚决。
夜风突然变得锋利,刮得他眼眶生疼。
她究竟想要什么?
权力?他早已将西边势力令牌塞进她妆奁。
庇护?她杀人时他从不多问一句。
还是说……
仅仅享受将佛前修罗拉下神坛的快意?
“呵……”
他忽然低笑出声。
多可笑啊。
他连命都肯给,却在此刻才想明白。
她或许……
根本不需要他给任何东西。
佛堂前的石阶被月光洗得惨白,穆琯玉就站在那里。
一袭红衣似血,唇上胭脂艳得灼眼,眼尾描着细细的红线,像两簇跳动的火苗,几乎要烧穿他最后的理智。
玄霄的脚步顿住了。
“来了?”
她轻笑。
他盯着她,红眸里翻涌着无数情绪,最终却只是哑声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给他希望?
为什么又亲手碾碎?
为什么……
连一个谎言都不肯给?
其实……他都明白。
她站在这里。
不是为解释,而是等他亲手斩断这场痴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