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走的。
她不想见他。
她甚至不愿看他一眼。
他留在这里,不过是个笑话。
可脚步却像生了根,死死钉在原地。
为什么不走?
因为……
柳无痕盯着二楼那扇紧闭的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震得耳膜生疼。
他在等。
等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也许……她会再出来?
也许……她会从窗口瞥他一眼?
也许……她只是没看清是他?
“柳无痕,你真是卑劣。”
他低声自嘲。
明明知道不该等。
明明知道等不到。
可他就是……走不动了。
风更冷了。
梧桐叶落在他肩头,又滑落在地。
他仍站在原地,像一尊固执的雕像,任由夜露浸透衣袍,任由时间一寸寸凌迟。
脚步声响起时,柳无痕以为自己终于疯了。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为她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银辉。
鹅黄色的衣裙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秋芙蓉发簪在青丝间若隐若现,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颤动。
她缓步拾阶而下,裙裾拂过木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月光在她袖口绣出精致的银边,又在衣袂间流转,这画面美得令人屏息,恍若一场易碎的梦境。
他怔在原地,连呼吸都为之停滞,生怕一丝声响就会惊散这虚幻的美好。
直到她停在他面前,衣袂掠过他染血的指尖。
“抱歉让你久等了。”
她轻声说。
“我们出发吧。”
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柳无痕怔怔地看着她,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她梳妆了。
她记得约定。
她……对他说话。
长久的等待、疯魔、自毁,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好。”
他哑声应道,弯腰去捡折扇时,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扇骨。
起身时,他刻意退后半步,生怕衣袍上的夜露沾脏她的裙摆。
她走在前头,夜风掠过,扬起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
柳无痕下意识伸手。
指尖将将触及那抹柔软,又猛地蜷缩收回,像是怕惊飞一只蝶。
他在干什么?
他配碰吗?
掌心残余的温度灼得他心脏发疼,只好死死攥住折扇,让扇骨的棱角压进旧伤。
鹅黄的衣裙在车厢内铺展开来,她静静坐在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
烛火透过轻纱帘幕,在她低垂的睫毛下投出一片细碎的阴影,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眼睑下淡淡的青黑。
疲惫。
像是很久没好好睡过一觉的疲惫。
他想问。
想问她去哪了,想问她裙摆的血迹是谁的,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和他出来。
可最终,他只是沉默地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
杯底与木案相触,很轻的一声“嗒”。
像极了他心脏坠地的声响。
姚浅凝听到茶盏轻响,转过头,看着他。
然后,她笑了。
她对他笑了。
柳无痕的呼吸骤然凝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在耳膜里轰鸣。
她起身,裙摆拂过他的膝头,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然后,她坐在了他身边。
太近了。
近到他甚至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能感受到她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肩膀。
“阿痕,借我靠一会。”
她的声音很轻,像梦呓,像幻觉。
然后,她的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