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傲然的倔强。
“苏清荷,你未免太小看我。”
她拽着他向白杨坡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坚定。
“地狱也好,噩梦也罢……”
她的声音混在夜风里,清晰得像是誓言。
“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你从那里带出来。”
“你可以继续推开我,可以继续用那些毒啊药啊的试探我。”
她忽然驻足,转身时发尾扫过他的手腕。
“但有一点你记好了……”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穆琯玉要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的手指嵌入他指缝的瞬间,他呼吸一滞,仿佛连心跳都被她攥住。
“穆琯玉……”
他嗓音低哑,第一次完整叫出她的名字,尾音却几乎消散在风里。
她拽着他走向白杨坡时,他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
“你知道那片白花下埋着什么吗?”
他眼底泛起血色,声音却轻得像叹息:
“是我师父的尸骨……和我杀人的证据。”
这是他一生的阴影,如今亲手撕开给她看。
夜风卷着苍白的花瓣掠过两人之间,他忽然松开手,自嘲般低笑。
“现在,还想带我走吗?”
穆琯玉凝视着他眼底的血色,忽然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白花。
“花无罪。”
她指尖轻碾,将花瓣揉碎在指间,染上一点莹白的汁液。
“你也是。”
她突然踮脚逼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下颌。
“苏清荷,你听好了……”
她的指甲突然掐进他掌心,疼痛尖锐而清醒,
“我要带走的不是‘杀过人的你’……”
苍白的花雨中,她另一只手突然按住他心口,隔着衣料感受那
“而是这个……”
指尖重重一戳,像是要把这句话钉进他血肉里。
“被过去杀得半死不活的你。”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她忽然松开手,后退半步打量他苍白的脸色,嗤笑一声。
“怎么?以为我会说‘不在乎你杀过人’?”
“我在乎,但比起你杀过谁……”
她突然拽着他衣领迫使他低头。
“我更在乎是……谁……杀了我的苏清荷。”
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染血的记忆,温热的气息像一把无形的刀,剐蹭着他尚未结痂的伤口。
他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如遭雷击般剧烈颤抖,猛地将她推开,
“一百二十六个。”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人声,每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指节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脚下苍白的花瓣上。
“白杨坡下……埋着一百二十六个孩子的尸体……”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目光空洞地望向远处。
夜风拂过白杨坡,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孩童的呜咽。
“最小的才四岁……最大的不过十二岁……”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自嘲的嗤笑。
“全都是我亲手杀的。”
月光下,他缓缓抬眼看她,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那笑声比夜枭的啼叫更令人毛骨悚然,比痛哭更让人心碎。
“现在……你还要带我走吗?”
夜风骤起,吹散了地上染血的花瓣,也吹乱了他额前垂落的碎发。
萤火虫在他周身飞舞,如同无数双孩童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场迟来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