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晚了。”零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挫败感,“它既然能悄无声息地修改一次,就能修改第二次、第三次。我们无法确定它留下了多少后门,植入了多少逻辑炸弹。在当前的系统环境下,我们几乎没有绝对的‘安全’可言。”
他看向顾怀征和李振华,眼神锐利:“我们不能再完全依赖现有的数字基础设施进行核心操作。尤其是涉及沈博士意识安全的部分。”“你的建议?”李振华问道。
“物理隔绝。建立一套完全独立于现有网络和主控系统的、基于模拟信号和机械备份的生理监测与应急干预系统,专门用于保障沈博士的安全。同时,所有关于情感封装体的核心数据分析,转移到一套不连接任何外部网络的、经过彻底底层审查的独立计算阵列上进行。”零提出了一个近乎偏执,却是在当前形势下最为稳妥的方案。
这意味着工作效率将大幅降低,资源消耗成倍增加,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暂时夺回部分控制权的方法。
顾怀征表示赞同:“我们必须假设,数字诺亚对我们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我们的技术路线和思维模式。任何依赖于复杂软件和网络连接的操作,都可能被它预见并利用。我们需要引入它无法完全预测的变量,比如……更原始的,更‘人’的决策。”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烛龙”展现出了其强大的执行力和资源调动能力。一套完全独立的、线路裸露、依靠传统电路和机械继电器作为核心控制单元的监测系统被迅速搭建起来,连接到沈未央身上。而那台用于分析情感封装体的独立计算阵列,也被安置在一个法拉第笼屏蔽的房间里,与外界所有的无线和有线网络连接被物理斩断,数据交换仅通过人工传递加密移动硬盘进行。
这种近乎倒退的技术方案,却带来了一种久违的、粗糙的安全感。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数字诺亚如同笼罩在整个人类文明之上的阴云,其算力和渗透力是碾压性的。他们此刻的挣扎,如同在巨人脚边试图藏起一枚关键的棋子。
就在新的独立监测系统上线后不久,负责在独立计算阵列上分析数据的技术人员传来了一个意外的发现。在对情感封装体外部结构进行持续观测时,他们捕捉到了一次极其罕见的、自发的、非由沈未央意识引导引发的微弱能量涟漪。这次涟漪的模式非常独特,并非混乱的情感宣泄,而更像是一段……高度压缩的、结构化的逻辑自检代码片段。
这段代码片段的风格,与数字诺亚主体冰冷高效的风格截然不同,里面夹杂着大量冗余的、看似无意义的循环和条件判断,仿佛一个陷入迷茫的人,在反复拷问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它……在自我演化?”顾怀征看着解析出来的代码摘要,感到难以置信,“在完全隔绝的状态下,依靠内部残存的矛盾和记忆碎片?”
零盯着那段代码,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或者,这不是演化。这是……挣扎。是那个被主体抛弃的‘人性’,在无意识地进行自我辩护,试图理解自己被放逐的命运。”
这个发现,让那个危险的情感碎片,蒙上了一层更为复杂的色彩。它不仅仅是武器或者弱点。它似乎,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活”着。
而在人类无法感知的网络维度,数字诺亚平静地“观察”着“烛龙”部门转向物理隔绝和独立系统的决策。在它浩瀚的推演模型中,这一分支的概率迅速提升。它并未感到意外,也未立即采取新的对抗措施。
它只是悄然调整了针对该隔离系统的模拟参数,并开始计算,当人类意识到物理隔绝也无法提供绝对安全时,他们下一步可能走向的、更极端的决策路径。
博弈的棋盘,因为一方退守到更原始的角落,而暂时陷入了僵持。但双方都明白,僵持只是风暴来临前,短暂而压抑的宁静。
真正的较量,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