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攥着那支刻满云纹的骨笛,指腹仍能触到笛身上未散的凉意。方才在城隍庙地宫,骨笛引动百骨共鸣的景象还在眼前晃——青灰色的骨殖从地宫青砖下破土而出,在笛音里如潮水般聚成半透明的骨墙,将那只噬人的“影獠”困在中央。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影獠化作一缕黑烟钻进骨笛尾部的镂空龙纹里,地宫才算彻底静了下来。
他靠着潮湿的石壁喘口气,手电光扫过满地凌乱的骨殖,忽然发现最靠近骨墙的那具颅骨有些异样。寻常颅骨的额骨平滑,这具却在眉心处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墨玉,玉面泛着暗绿色的荧光,正随着骨笛的余温微微发烫。林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颅骨周围的碎骨,指尖刚碰到墨玉,骨笛突然“嗡”地一声震颤,笛身上的云纹竟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小臂内侧烙出一道转瞬即逝的龙形印记。
“这是……龙都王室的‘镇骨玉’?”身后传来苏棠的声音,她举着应急灯走过来,发梢还沾着地宫顶部落下的尘土。作为龙都博物馆的考古研究员,苏棠对这类古玉的熟悉度远超林锐,“古籍里记载,镇骨玉是用来封存亡魂的,只有历代司巫才能佩戴,怎么会嵌在普通颅骨里?”
林锐把颅骨捧起来,应急灯的光透过墨玉照进颅腔,竟在石壁上投出一串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的,在墙上慢慢舒展成一行古篆:“玄镜在,骨笛鸣,龙渊开处见真形。”
“玄镜?”林锐猛地想起三天前在龙都西郊古墓发现的青铜镜。那镜子直径不足一尺,镜背刻着和骨笛相同的云纹,当时只当是普通的陪葬品,现在看来,恐怕和这骨笛、镇骨玉是一套。他刚要开口,地宫深处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
两人对视一眼,苏棠迅速从背包里掏出折叠铲,林锐则握紧骨笛,手电光朝声音来源处照去。只见地宫最里面的石壁正在缓缓移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里飘出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泥土的腥气,闻起来竟和西郊古墓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进去看看?”苏棠挑眉,眼里满是探究的光。她研究龙都古史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连贯的线索,从西郊古墓的青铜镜,到城隍庙地宫的骨笛,再到现在出现的神秘洞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把他们往某个未知的局里拉。
林锐点头,把颅骨小心地放进背包,骨笛横握在手里——经过刚才引魂破局,他隐约能感觉到笛身上的力量,只要指尖用力,就能引动里面封存的影獠。洞口比想象中要深,脚下的台阶湿漉漉的,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水滴落在石阶上的“嗒嗒”声。走了约莫百十来级,前方突然出现一丝光亮,檀香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出了洞口,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这是一间约莫二十平米的石室,石室中央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面青铜镜,正是他们在西郊古墓发现的那面——镜身泛着暗青色的铜锈,镜背的云纹在微弱的光线下像是在流动,镜面却干净得能照出人影,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镜子怎么会在这儿?”苏棠快步走过去,手指刚碰到镜沿,镜面突然泛起一层白雾,白雾里慢慢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穿着玄色巫袍的女子,正跪在一座祭台前,手里拿着一支和林锐一模一样的骨笛,祭台下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每个人的眉心都嵌着一块墨玉,和那具颅骨上的镇骨玉别无二致。
“这是……龙都初代司巫,巫云。”苏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曾在博物馆的残卷上见过巫云的画像,画里的女子也是这般装束,“残卷上说,巫云能以骨为笛,引魂镇疆,可她最后却神秘消失了,连墓都没留下。”
林锐凑过去,只见画面里的巫云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镜面——仿佛透过镜子看到了林锐和苏棠。她嘴唇动了动,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林锐却莫名看懂了她的口型:“骨笛认主,玄镜照骨,龙渊之下,是为生门。”
话音刚落,镜面突然剧烈晃动,白雾散去,石台上的青铜镜竟开始发烫,镜背的云纹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台往下流,在地面上汇成一个复杂的阵图。阵图中央的纹路和林锐小臂内侧的龙形印记一模一样,印记突然开始发烫,像是要和地面的阵图呼应。
“不好!”林锐刚想后退,阵图突然亮起红光,整个石室开始剧烈摇晃,头顶的石块不断往下掉。苏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着石室角落的一个暗门:“那边有出口!”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暗门,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回头看时,石室已经被落下的石块堵得严严实实。暗门后的通道比之前的洞口更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里嵌着细小的夜明珠,把通道照得亮如白昼。
“这些符文是‘引魂文’,”苏棠边走边看,手指拂过墙壁上的刻痕,“和骨笛上的纹路是同一时期的,应该是巫云当年留下的。”她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通道尽头的一扇石门,“你看,石门上的图案——是龙渊!”
林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石门上刻着一条盘旋的巨龙,巨龙的爪子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里隐约能看到无数人影在挣扎。石门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和骨笛吻合。
“看来得用骨笛开门。”林锐把骨笛拿出来,刚要插进凹槽,通道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两人警惕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跑了过来,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把骨笛给我。”男人的声音沙哑,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沾着血迹,“巫云的东西,不是你们能碰的。”
林锐把苏棠护在身后,骨笛横在胸前:“你是谁?为什么要抢骨笛?”
男人冷笑一声,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变成龙渊里的孤魂。”他突然挥起匕首,朝林锐刺过来,动作快得像一道黑影。
林锐早有防备,侧身躲开,骨笛在手里一转,笛尾的龙纹正好撞在男人的手腕上。男人吃痛,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猛地砸在地上。陶罐碎裂的瞬间,无数黑色的虫子爬了出来,虫子通体漆黑,长着一对透明的翅膀,朝林锐和苏棠扑过来。
“是‘噬魂虫’!”苏棠脸色骤变,从背包里掏出一瓶酒精,泼在地上,打火机一打,火焰瞬间窜起,挡住了噬魂虫的去路,“这种虫子以魂魄为食,古籍里说,只有巫云的骨笛能克制它们!”
林锐闻言,立刻把骨笛放到唇边,吹响了之前在地宫引魂的调子。笛音响起的瞬间,火焰里的噬魂虫突然停住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一样,随后纷纷掉在地上,化作一滩黑水。男人见状,脸色变得惨白,转身就要往通道外跑。
“想跑?”林锐快步追上,一把抓住他的风衣后领,将他按在墙上,“说,你和巫云到底是什么关系?龙渊又在哪里?”
男人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林锐死死按住。他喘着粗气,面具下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我是‘守镜人’,世代守护玄镜和骨笛,巫云当年封印了龙渊里的‘怨骨’,可现在怨骨要破印而出了,只有骨笛能重新封印它……”
“怨骨?”苏棠走过来,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匕首,匕首的刀柄上刻着一个“巫”字,“这是巫氏一族的匕首,你果然和巫云有关。”
男人沉默了片刻,缓缓摘角延伸到下颌的疤痕,疤痕的形状竟和骨笛上的云纹一模一样。“我叫巫风,是巫云的第九十七代后人。”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苦涩,“当年巫云封印怨骨后,就把玄镜、骨笛和镇骨玉分成三处存放,让后人世代守护,可三个月前,龙都开始出现‘骨影’伤人的事件,我就知道,怨骨要醒了。”
“骨影?”林锐想起一周前接到的案子——龙都东区接连有三人被不明黑影袭击,伤口像是被利爪抓伤,可现场却找不到任何痕迹,只有受害者身上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骨腥味。当时他还以为是野兽伤人,现在看来,恐怕就是巫风说的骨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