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的掌心还裹着骨符未散的寒气,那枚刻满上古云纹的兽骨贴着衬衫,像揣了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连带着心口都泛着微凉的麻意。他站在溶洞出口的乱石堆前,回头望了眼那道已被碎石半掩的裂隙——方才与黑衣人缠斗时震落的岩块还在往下滚,砸在空荡的裂隙里,回声裹着幽蓝的地脉光雾,一点点沉进龙都地底的黑暗里。
苏雅拎着登山包小跑过来,白色运动服的袖口沾了泥,高马尾上还挂着片枯树叶:“林锐哥,村长说后山的土都松了,让咱们赶紧回屯子,免得晚上下雨塌方。”她说话时,手腕上那只银色手镯晃了晃,镯身刻的螺旋纹路在夕阳下泛着淡光,正是陈默取走定位芯片后还给她的那只。
林锐“嗯”了声,目光却落在苏雅手镯的纹路里——方才在溶洞里,他分明看见陈默夹出的黑色芯片上,也有一模一样的螺旋刻痕,只是芯片上的纹路更细,像用针尖刻上去的。他伸手碰了碰镯身,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骨符突然在怀里轻轻颤了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引动了。
“怎么了?”苏雅见他神色不对,也跟着低头看手镯,“陈先生不是说定位装置已经取出来了吗?难道还有问题?”
“不是手镯的事。”林锐收回手,骨符的震颤已经停了,只留下一丝极淡的共鸣感,“是骨符,它好像能感应到这手镯的纹路。”他顿了顿,想起爷爷留下的《地脉考》最后几页夹着的旧照片——照片里爷爷抱着婴儿时,手腕上戴的兽骨饰品,边缘也有类似的螺旋纹,只是当时他没在意,只当是普通的装饰。
两人沿着后山的小路往下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路边的灌木丛里不时传来虫鸣,却比往常安静了许多,连风都带着股说不出的滞涩。快到苏家屯村口时,林锐突然停下脚步:“小雅,你昨天在旧货市场买手镯时,那个老板除了说‘家里出急事’,还说过别的吗?比如手镯的来历,或者有没有提过‘地脉’‘符文’之类的词?”
苏雅皱着眉回想,马尾辫随着脑袋的动作轻轻晃:“好像……提过一嘴,说这手镯是‘跟着龙气走的’,当时我以为是老板瞎吹牛,就没当回事。”她突然睁大眼睛,“难道这话是真的?这手镯真跟地脉有关?”
林锐还没来得及回答,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村民举着锄头往村外跑,嘴里喊着“快去看看!老林家的铺子塌了!”。林锐心里“咯噔”一下——老林家的铺子,是爷爷年轻时在村口开的古玩店,后来爷爷去世,铺子就关了门,钥匙一直由村长保管,怎么会突然塌了?
他拔腿往村口跑,苏雅紧跟在后面。跑到古玩店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攥紧了拳头:原本青砖灰瓦的老铺子,此刻半边屋顶已经塌了,木梁断成几截,碎砖碎瓦堆在门口,几个村民正用铁锹清理瓦砾,却不敢往里面深走,只在门口探头探脑。
“林锐回来了!”有人看见他,连忙喊了一声,“这铺子好好的,下午突然就塌了,我们怕里面有东西砸着人,正想进去看看,又怕再塌了。”
林锐拨开人群走到门口,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铺子的木门已经歪了,门框上还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林记古玩”四个楷体字,是爷爷当年亲手写的。他踩着碎砖往里走,脚底传来“咯吱”的声响,生怕再碰塌了剩下的屋顶。
铺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落满灰尘的玻璃柜,柜子里的东西早就搬空了。林锐的目光扫过墙角——那里原本有个暗格,是爷爷用来放贵重物件的,他小时候还偷偷打开过,里面摆着几枚古钱和一本线装书。可现在,暗格的位置已经塌了,碎砖同的螺旋纹路。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扒开碎砖,把木板抽了出来。木板约莫巴掌大,厚度不足半指,除了螺旋纹,边缘还刻着一行极小的篆字,林锐凑到眼前才看清:“龙都九脉,一符引之,八钥辅之,中枢镇之。”
“九脉?八钥?”林锐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地脉考》里有一页被爷爷用红笔圈过的内容:“龙都地脉分九支,形似九龙盘柱,每支脉眼各藏一钥,合为九钥,可镇地脉中枢,亦可启地脉之力。首钥为骨,藏于北脉裂隙;次钥为铃,藏于西脉古阁;三钥为锤,藏于东脉钟楼……”
他猛地抬头,看向铺子后院的方向——爷爷当年在铺子里住过,后院有个水井,井壁上刻着镇水符文,当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风水布局,现在想来,那水井恐怕就是通往西脉古阁的入口。
“林锐哥,你在找什么?”苏雅也跟着走进来,见他盯着后院的方向,“后院那口井早就干了,村长说里面有蛇,不让我们靠近。”
“那口井不是普通的井。”林锐站起身,把木板揣进怀里,“是通往西脉古阁的入口,里面藏着第二把钥匙,铜铃。”他刚说完,怀里的骨符又颤了一下,这次的震颤比之前更明显,连苏雅都看见了他衬衫的起伏。
“骨符又动了?”苏雅凑过来,“是不是它感应到铜铃的位置了?”
林锐点头,刚想说话,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陈默。他还是穿着黑色风衣,墨镜架在头顶,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公文包,脸色比昨天严肃了许多:“林锐,我刚收到消息,破脉者已经盯上了西脉古阁,他们的人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林锐皱眉,他没跟陈默说过要回苏家屯,更没提过爷爷的古玩店。
陈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林锐:“这是我们守脉者的情报网拍到的,破脉者的人昨天在旧货市场跟踪苏雅,拍到了她买手镯的画面,也拍到了这家古玩店。我们查了下,这家店是你爷爷林正雄当年开的,也是守脉者在北脉的一个据点,所以我猜你会来这里。”
林锐接过照片,照片上的苏雅正在和一个戴帽子、口罩的男人交易,男人的手藏在袖子里,只能看到手腕上露出的一截黑色令牌——和之前黑衣人手里的令牌一模一样。照片的背景里,古玩店的木牌清晰可见。
“这个老板就是破脉者的人?”苏雅凑过来看照片,脸色有些发白,“他会不会知道我住在哪里?”
“放心,我们已经派人盯着他了,他现在还在龙都市区,没敢来苏家屯。”陈默安慰道,“不过我们得尽快找到铜铃,破脉者的首领‘血影’已经下令,要在七月十五月圆之前集齐五把钥匙,开启地脉中枢的第一道封印。今天是七月初十,我们只有五天时间。”
“血影?”林锐抓住关键词,“他是谁?破脉者的首领为什么要开启地脉中枢?”
陈默叹了口气,走到铺子门口,看了眼外面的村民,压低声音:“血影的真实身份没人知道,只知道他活了很久,至少有几十年了——我们守脉者的档案里,五十年前就有关于他的记录,当时他就一直在寻找地脉九钥。他想开启地脉中枢,是为了唤醒上古时期被封印在中枢里的‘蚀地兽’,那是一种以地脉能量为食的怪物,一旦唤醒,整个龙都的地脉都会被它吞噬,到时候龙都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林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爷爷在《地脉考》里写的一句话:“蚀地出,龙脉断,龙都覆,苍生劫。”当时他以为只是爷爷的臆想,没想到真有这样的怪物。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雅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从小在苏家屯长大,从没想过龙都会有这么大的危险。
“先找铜铃。”陈默指向后院的水井,“那口井的井壁上有暗门,暗门后面是通往西脉古阁的地下古道,铜铃就藏在古阁的镇龙台上。不过古道里有很多机关,都是你爷爷当年设下的,只有守脉者的传人才能破解——林锐,你爷爷应该教过你机关术吧?”
林锐点头,他小时候爷爷经常教他认各种机关图样,还让他在院子里摆石子阵,当时他觉得好玩,现在才知道,那些都是爷爷在为他成为守脉者传人做准备。
“好,那我们现在就下去。”陈默从公文包里拿出三把强光手电、三副手套和三个防毒面具,“古道里可能有瘴气,戴上防毒面具,手套用来防机关上的毒刺。”
三人走到后院的水井边,井口用一块青石板盖着,石板上刻着与木板相同的螺旋纹路。林锐蹲下身,将骨符按在纹路中央,骨符的寒芒瞬间亮起,青石板“咔嚓”一声,自动移开,露出腥味。
陈默打开强光手电,光束照进井里,能看到井壁上有凿出来的台阶,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我先下去探路,你们跟在后面,注意脚下,台阶上可能有松动的石头。”他说着,戴上防毒面具,沿着台阶往下爬。
林锐和苏雅也戴上装备,跟着往下走。台阶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井壁上布满了青苔,滑溜溜的,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往下爬了约莫十几米,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龙”字,“龙”字的笔画里嵌着细小的凹槽,正好能容纳手指。
“这是‘龙纹锁’,需要按特定的顺序按压凹槽才能打开。”陈默站在石门旁,手电光照着凹槽,“你爷爷的《地脉考》里应该有记载,按压的顺序是‘头、身、尾、爪’。”
林锐凑过去,看着“龙”字的笔画:“头”是右上角的点,“身”是中间的竖弯钩,“尾”是右下角的撇,“爪”是左边的撇和点。他按照顺序,用手指依次按压凹槽,每按一下,凹槽里就亮起一点幽蓝的光,等四个凹槽都亮起来时,石门发出“嘎吱”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地下古道,古道两侧的岩壁上嵌着发光的晶石,光线虽然微弱,却能勉强看清前方的路。古道的地面铺着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与溶洞里相同的镇脉符文,只是符文的颜色更深,像是被人反复擦拭过。
“这些晶石是地脉晶石,能自动吸收地脉能量发光,已经亮了几十年了。”陈默一边走一边介绍,“这条古道是你爷爷当年带领守脉者开凿的,用来连接北脉和西脉的据点,后来因为破脉者的偷袭,才被封了起来。”
林锐的目光扫过岩壁上的晶石,突然注意到晶石之间有一些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他蹲下身,用手套擦了擦石板上的符文,发现符文的边缘有磨损的痕迹,像是被人用工具撬过。
“有人来过这里。”林锐站起身,声音有些凝重,“划痕是新的,磨损的痕迹也没积灰,应该是最近几天留下的。”
陈默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握在手里:“是破脉者的人,他们应该比我们早一步找到这里,可能已经在前面设了埋伏。大家小心点,遇到情况不要慌。”
苏雅紧紧跟在林锐身后,手心都出汗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镯,镯身突然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她什么。“林锐哥,手镯热了。”她小声说,“是不是前面有危险?”
林锐刚想回答,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咔嚓”的声响,像是机关启动的声音。他猛地拉住苏雅,往旁边一闪,几乎是同时,头顶的岩壁上落下一排毒箭,箭尖泛着黑色的光,显然涂了剧毒。
“是箭阵!”陈默也躲到一旁,手电光照着头顶的岩壁,“这些毒箭是用‘腐骨草’泡过的,一旦碰到皮肤,就会腐蚀肌肉,直到露出骨头。”
林锐看着地上的毒箭,发现箭尾的羽毛上刻着一个“蝎”字——和之前在溶洞里遇到的黑衣人短刃上的字一样。“是黑蝎的人。”他说,“黑蝎是血影的手下,擅长用毒和暗器,之前在溶洞里偷袭我的就是她的人。”
陈默点点头:“黑蝎的毒很厉害,我们得尽快找到解药,否则遇到她会很麻烦。不过她的机关术不如你爷爷,这些箭阵应该有破解的方法。”
林锐的目光落在古道两侧的岩壁上,突然注意到左侧岩壁上有一个隐藏的按钮,按钮的颜色和岩壁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个按钮应该是控制箭阵的。”他指着按钮,“我爷爷设的机关,通常会在附近留下破解的开关,用来方便守脉者通过。”
陈默走过去,用短刀的刀背轻轻碰了碰按钮,按钮“咔嚓”一声陷了进去,头顶的岩壁上再也没有毒箭落下。“果然是破解开关。”他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注意观察周围,应该还有其他机关。”
三人继续沿着古道往前走,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的路面突然出现一道裂缝,裂缝宽约两米,深不见底,裂缝对面的青石板上刻着一个“困”字,显然是另一个机关。
“是‘地裂阵’,踩错石板就会掉进裂缝里,裂缝照着对面的石板,“石板上的‘困’字是提示,正确的路线应该是沿着‘困’字的笔画走。”
林锐看着对面的石板,“困”字的笔画是“竖、横折、横、竖、横、撇、点”,对应的石板正好形成一条小路。他回头看了眼苏雅:“你跟在我后面,踩着我的脚印走,别踩错了。”
苏雅点点头,紧紧抓住林锐的衣角。林锐先迈出第一步,踩在“竖”画对应的石板上,石板没有动静;他又迈出第二步,踩在“横折”对应的石板上,还是没动静。就这样,他按照“困”字的笔画,一步步走到裂缝对面,苏雅和陈默也跟着走了过来。
刚过裂缝,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女人的冷笑:“林锐,我们又见面了。”
林锐握紧骨符,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古道尽头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她留着短发,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蝎子面具,手里拿着一把淬了毒的短刃,正是黑蝎。她的身后站着四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弩箭,箭头对准了林锐三人。
“黑蝎。”林锐的声音冰冷,“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