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透过狙击枪的金属外壳渗入林锐的指关节,废弃工厂特有的铁锈和化学试剂变质的酸腐气味在雨水的催化下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吐生着铁锈的冰碴。
目标厂房深处那极有规律的“嗡…滴…嗡…”声如同一个无形钩子,牢牢牵引着林锐右眼球后方深处那片灼热区域。烛龙之眼在神经质地震颤,传递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告——前方那片黑暗不是简单的空旷,它渴望着生命,如同饥饿的怪物。
“鹰眼报告,正面入口未发现活动热源,但深层厂区红外成像模糊…有未知干扰…声呐探测到低频震动源,位置判定在地下工事区域。”耳机里副队长陈鹏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混在沙沙雨声里有些失真。
林锐的手指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喉结滚动。“‘烛龙’感知有强能量源反应,目标可能就在地下。干扰源位置能确定吗?”
“无法精确,像是大面积覆盖…等等!三点钟方向,第二栋红砖厂房顶层!”陈鹏的声音陡然绷紧,“有微光反射!可能是狙击镜!”
林锐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几乎在同一时刻,他那只融合了非人结构的右眼自动锁定了目标方向。视野瞬间被拉近、穿透雨幕和残缺的窗框——暗红砖墙上一个极小的破洞,洞后,一抹细微的、被雨水折射的冷光一闪而逝,快得像幻觉!
那不是幻觉!
几乎是肌肉记忆快过大脑指令,林锐身体猛地向左侧矮墙后扑倒,动作迅猛如同受惊的毒蛇!就在他身体脱离原位的百分之一秒——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雨声彻底吞噬的异响!同时,林锐刚才倚靠位置的沉重防火隔离门上,“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一个深深嵌入金属的弹孔赫然出现,周围一圈金属被冲击力硬生生压出了浅凹和细微的放射状裂纹!子弹命中了,而且威力异常凶猛!
破空声这才传来!
不是枪声,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高速刺破空气的短促尖啸!
是消音器处理到极致的效果!绝非普通黑市军火!
“有狙击手!三点钟方向!红砖楼顶!”林锐的声音在喉咙间炸开,冰冷异常,字字如刀砸进小队所有成员的通讯回路!
死寂被瞬间打破!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咆哮!训练有素的幽灵小队无需更多指令,在弹着点出现的刹那已经各自翻滚、蛇行闪避!几个身影交替掩护,迅猛地扑向最近的水泥掩体和报废机台。子弹几乎是追着他们的脚后跟砸进泥泞和冰冷的金属里!
噗!噗噗噗!
沉闷中蕴藏着死寂力量的入肉声接连响起!
“呃啊——”
“操!”
短促而压抑的惨叫来自两个落在后面的突击手!其中一人猛地向前扑倒,右肩爆开一团刺目的血雾,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令人牙酸!另一个则是大腿外侧被什么东西狠狠剐过,撕掉了一大块血肉和大片迷彩布条,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泥浆!
不是普通弹丸!那威力,那弹道!
“妈的!”冲在最前方的雷暴怒吼一声,手中的大口径突击步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串火光灼热的弹链朝着红砖楼的破洞泼洒过去!砖石碎片和灰尘在弹雨中迸射!
子弹刚砸在砖墙上,林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烛龙之眼的视野在刹那间剧烈一颤,捕捉到一个模糊但异常迅速的身影从那个破洞边缘掠开!
太快了!几乎超出了人类极限的挪移速度!
而就在她避开弹雨的刹那,林锐右眼瞳孔再次急剧收缩!
视野中,两点极其细微、如同尘埃般大小的淡蓝色寒芒,从狙击手所在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分离出来,在漫天冰冷的雨丝中,划出两道几近于无的、扭曲着细微光线的轨迹,直奔雷暴和一个刚刚架好机枪的队员“山猫”而去!
那是什么?!
念头闪过的瞬间,本能已接管一切!林锐甚至感觉到自己右眼球深处的神经束在灼痛中发出尖锐的撕裂感预警!“雷暴!三点方向!左闪!!!”他的咆哮第一次带上了几乎破音的尖利!
“山猫!躲开!!!”
雷暴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在弹链扫射的后坐力中硬生生拧腰、一个极其别扭的侧扑翻滚出去!几乎同时,那道淡蓝寒芒擦着他头盔的护耳边缘飞过!
噗——!
一声极其诡异的爆裂轻响!
寒芒射中了雷暴身后一截暴露的锈蚀钢架!没有穿破钢板的撞击,也没有金属撕裂的声音——那片被击中的、足有一指厚的锈蚀钢梁,以寒芒为中心点,瞬间覆盖上一层急剧蔓延扩散的、如同毛刺的霜白结晶!仅仅是眨眼功夫,一条近一米长的粗大钢梁,竟如同在绝对零度下冻结了亿万年的朽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嚓嚓…”爆响,整个从连接处断裂、砸落在地,碎成满地的霜白碎块和粉末!断口光滑、森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袅袅寒气!
另一边,“山猫”的反应慢了半拍。机枪枪管还喷吐着火舌,他听到了警告,身体刚想做出规避动作,那道淡蓝寒芒已经射穿了他枪口的火焰!
没有爆炸!甚至没有火光湮灭的声音!
一道淡白夹杂着冰晶的霜环,瞬间在灼热的枪管中部凭空生成、急剧膨胀开!
“滋——！”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高温钢铁遭遇超低温时发出的刺耳淬火声骤然撕破空气！枪管中部那足有一指厚的地方,如同遭受了无形的重锤敲击,瞬间向内坍缩、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更可怕的是,剧烈的温差反应直接诱发了连锁爆炸!
轰！!
原本被压在枪膛内下一发等待击发的穿甲弹,在枪管严重变形挤压下瞬间被引爆!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碎裂的枪管金属破片,如同无数锋利的剃刀猛地向四周炸开!
噗噗噗噗！
“啊——！！！”
山猫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完！他持枪的上半身,几乎被那崩裂的枪管碎片和近距离的爆炸撕成了筛子！鲜血混合着内脏碎块猛地泼洒开来,染红了旁边冰冷的金属机台和湿漉漉的水泥地面！
“山猫——！”一个队员目眦欲裂的嘶吼被爆炸的余波吞没！
林锐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狂跳！视野边缘那诡异的淡蓝寒芒轨迹带起的细微冷意刚刚消散，而烛龙之眼强行驱动下残留的眩晕和右眼深处那根仿佛被烧断的神经传来的剧痛正疯狂啃噬着他的集中力！
不能再迟疑！
“火力压制红砖楼！陈鹏，给老子盯紧那个点！其他人跟我突进目标厂房！快！”
嘶吼着命令的同时，林锐已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掩体后冲出！动作快得只在雨幕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目标直指那座如同钢铁巨兽、发出低沉嗡鸣的废弃主厂房入口！
不能再给那个狙击手从容射击的机会！牺牲的战友的血不能白流！必须靠近目标核心！
“掩护队长！！”雷暴的吼声震耳欲聋，带着痛失战友的狂暴！他庞大的身躯依靠着半截断裂的机床残骸，手中的突击步枪再次喷吐出复仇的火舌！其余队员咬着牙，将子弹不要钱似的泼向红砖楼的破口及其周边墙壁，砖石碎屑在弹幕中狂乱飞溅！
噗噗噗！几道致命的淡蓝寒芒再次从红砖楼的破洞及另外两个隐蔽的射击孔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林锐突进的必经路线和他身后的掩护队员！但幽灵小队有了准备，加上狂暴的火力压制，狙击手的精准度明显受到干扰！两道寒芒射空，打在泥地上瞬间冻结出大片的苍白冰壳，覆盖了水洼和血迹！第三道险线擦着林锐翻滚躲避的手臂外侧掠过！
呲啦！刺骨的寒意贴着皮肤划过，迷彩服袖子连带内衬的软质防割层瞬间被那附带的无形低温侵蚀力撕开一道豁口！裸露的手臂皮肤如同被浸入滚烫又瞬间冻结的液氮，剧痛和麻痹同时传来！林锐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细微的血管在刹那间凝结、爆裂！
但他冲刺的速度毫不停顿！甚至借着翻滚前冲的惯性更快了几分！在子弹的咆哮和队友的怒吼、倒下的身躯溅起的血花混杂的背景音中，林锐的身影猛地撞开了主厂房侧翼那道半塌的、锈迹斑驳的大铁门，消失在了更为黑暗的厂房深处内。
轰！沉重的铁门撞击在墙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厂房内部，一片狼藉如同末日景象。庞大的、锈死不知多少年的冲压机台歪斜倒塌着，如同远古巨兽的尸骸。破碎的玻璃窗像巨大的獠牙缺口，漏进冰冷的、裹挟着硝烟血腥气息的风雨。无数条断裂的工业管道和传送带从巨大的钢架结构上垂落下来，在风中微微摇摆，发出生涩的嘎吱声，像垂死的痉挛。地面油腻滑腻，堆满垃圾和碎屑。
然而，在这片杂乱死寂的核心区域，地板上，一个庞大、规则的长方形金属盖板异常扎眼！盖板被粗糙的切割工具强行撬开了一个黑黢黢的口子，足够一人钻入。那如同死亡心跳般沉闷规律的“嗡…滴…嗡…”声，正清晰无比地从这黑暗豁口下深处涌出来，直扑林锐的感官！更强烈了！比在外面清晰百倍！带着强烈的共鸣，疯狂撩拨着他右眼深处那灼热的异变器官，仿佛要将他的眼球和神经一起从内部熔断！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的视野边缘开始跳动不祥的黑色暗影！
盖板边缘溅满了暗红色、尚未干涸的粘稠液体，像是什么活物被粗暴拖曳留下的恐怖痕迹！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合着某种刺鼻化学品燃烧后的焦糊恶臭，正源源不断地从那洞口里涌出！
就是这里！目标在地下！那个价值连城、夺走他战友生命的非法药剂核心！
身后铁门外，枪声、爆炸声和雷暴等人愤怒的咆哮并未停止，显然那个可怕的狙击手还在外面肆虐！每一秒都意味着伤亡！
不能等！
林锐眼中凶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鱼鹰入水，径直从那个狭窄的豁口钻了下去！
“队长！”耳机里传来陈鹏急促的呼叫！“里面情况不明！声呐显示有生命信号，不止一个！”
“执行第二预案！清理外围！压制狙击手！给我三分钟！”林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随着他的下落消失在豁口深处！
身体穿过豁口的瞬间，感官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一块冰冷的铁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