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墨绿与幽蓝交缠的庞大利爪,并非单纯地向上伸展。
它是如同大地本身在分裂无法承受的、来自深渊的巨婴!整个废弃工厂坚实的水泥地面,在它突破而出的瞬间便宣告彻底解体!伴随着地壳裂变般的狂暴轰鸣,以巨爪为核心,无数放射状的裂痕如无数条贪婪的黑色巨蟒,撕咬着、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巨大的裂缝在心跳之间蔓延至数十米开外,将整个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破碎的水泥板块被无可匹敌的力量顶上半空!大小不一的碎块相互碰撞着、摩擦着,发出令人齿冷的“咔嚓”爆裂声。锈红的钢筋像被无形巨手强行掰断、扭结的麻花,发出刺耳的“嘎吱”哀鸣,带着凄厉的弧线被猛烈地甩向四面八方,如同无数根巨大的淬毒铁钉!更恐怖的是那些凝固了数十年的、厚达米计的残存地基混凝土层,它们如同被抛石机射出的巨石,带着灭顶的威势狠狠砸向工厂那些早已不堪重负的残骸!
轰!咔嚓!
一根需要四人合抱的巨大承重钢柱,被一块呼啸飞来的、几乎半个卡车头大小的混凝土块拦腰击中!巨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钢铁咆哮,瞬间向内屈折出令人心胆俱裂的角度,柱体表面密布的锈蚀如同皮肤般碎裂剥落。连接处发出最后一声濒死的金属呻吟,“嘎嘣”一声彻底断裂!整根巨柱携带着上面连通的巨大管道和数吨重的陈旧设备,如同一座崩塌的山峰,带着碾碎一切的势头,朝着秦川和他刚刚起身的位置狠狠砸落!
这仅仅是灾难的前奏!
大地剧烈的颤抖中,巨爪仍在持续地向上、向更广阔的空间伸展!更多的碎块在它庞然身形的运动中被剥离、崩飞!粘稠的墨绿色液体从破裂的外骨骼缝隙中涌出,滴落在滚烫的水泥碎块上,发出“嗤嗤”的青烟和一股极其刺鼻、混合了强酸与腐烂内脏的恶臭!整片区域瞬间被浓烈的烟尘、飞溅的碎块、致命的钢筋以及那庞大得不合常理的巨爪本身彻底占据!视野被混乱的致命湍流完全封锁!
恐怖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铅板,裹挟着碎石与钢铁的死亡暴雨,当头压下!
林锐——不,这个名字在他意识深处某个角落发出刺耳的、固执的鸣响,林锐!——他身体内部那股几乎耗尽却再度被死亡的极致威胁点燃的冰蓝色力量,在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驱动他像一个被抽打的陀螺般,在千疮百孔、剧烈震荡的地面上疯狂滚向相对安全的角落。剧烈的翻滚摩擦着背上刚刚凝固的伤口,新鲜的血瞬间渗透本就破败的衣物,刺痛如同无数钢针。
他蜷缩在一堆被巨柱倾倒边缘波及、部分扭曲坍塌但仍然顽立的重型机床残骸后面。金属支架如同巨大的肋骨将他勉强包裹在内。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致命的呼啸声——碎石、钢筋、断裂的管线如同雨点般砸落在机床巨大的、早已报废的主轴箱外壳上,发出密集如同战场机枪扫射般的“当当当”巨响!巨大的撞击动能震得林锐耳膜嗡鸣,内脏翻腾,喉咙里泛起更多的血腥味。烟尘呛入口鼻,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透过扭曲支架和倒塌设备间的缝隙,林锐艰难地、死死地望向那巨爪伸出的核心毁灭点。
落下的钢柱阴影已然将秦川的身影完全吞没!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那携带着万钧之力的钢铁山峰砸实的千钧一发之际,秦川那原本被掀退一步的身体,动了起来!
那不是寻常闪避或格挡的动作。更像是一台超载运行的精密仪器,在电路板烧毁前最后一次超频极限运转!他的身体猛地向前做出一个极度违和、几乎要撕开躯干的极速前弓步,左腿如同插进碎裂的地面。同时,身体核心(尤其是腰椎和后腰某个位置)发出一种微不可闻却又尖锐刺耳的机械运转嗡鸣!力量瞬间传递,整个身体在被巨大钢柱掀起的狂风压垮之前,于前冲和侧拧之间找到了一个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空隙!
擦着!
沉重的钢柱裹挟着碎裂的管道和不明的重型机械残骸,紧贴着秦川后仰的头盔和后背擦身而过!钢柱上突起的锋利断裂面,“撕拉”一声直接切开了他坚固的防弹制服外层以及紧贴在里面的……某种类似强化高分子聚合材料编织物的内衬!露出
那不是血肉!
林锐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一个他过去战斗生涯中无数次生死搏杀积累下来、本能到几乎成为肌肉记忆的认知,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脑海——任何非人结构在极限驱动下必定暴露核心能量节点!
几乎在这认知形成的万分之一秒,巨柱已轰然砸落在地!距离秦川的后脚跟不到十厘米!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尘土,如同巨浪般向四周爆开!地面再次猛烈震动!
而秦川在完成这几乎是奇迹般的闪避之后,身体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或许只有几毫秒的迟滞。他左脚前弓,身体前倾,后背一小片非人的金属脊梁暴露在外,在弥漫的烟尘中闪烁着冰冷的、不祥的光泽。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空隙!
嗡!!
比之前更加尖锐、带着某种高速物体裂破空气的恐怖啸音骤然响起!
三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墨绿流光,从裂开大地的巨爪核心深处——不!是从巨爪表面那狰狞撕裂的伤口里,如同三条被触怒的深潭巨蟒,以远超音速的恐怖速度激射而出!它们不再是虚幻的能量流,而是实体!实体化的墨绿色黏稠物质!在极速中拉伸、凝固成形体!每一条都有成年男子大腿般粗细,顶端并非蛇信,而是三棱锥一般的锋利硬质尖刺!带着浓重的腥风和毁灭一切的凌厉杀机,撕裂开混乱的烟尘,目标精确锁定秦川因闪避而暴露无遗的——后颈!以及那片裸露在破口处的、光滑冰冷的银灰色金属结构!
太快了!超越极限!
噗!噗!噗!
沉闷得令人头皮炸裂的贯穿声接连响起!
血?!林锐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是血!是某种泛着蓝紫色荧光的粘稠液态物质,瞬间从三个狰狞的伤口中猛烈地爆溅出来!
三道贯体而入的墨绿棘刺!一根精准无比地穿透了秦川后颈与头盔交界处那脆弱的防护连接部,直接没入!另外两根,如同钉死蝴蝶标本的毒针,狠狠扎入了秦川后背那片刚刚暴露的、光滑闪亮的银灰色金属脊梁之上!锋锐的棱刺尖端深深扎入金属结构深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摩擦声!其中一根甚至穿透了金属表面,刺了进去,带出一股更粗大的、蓝紫色的荧流光束!
秦川整个身体被这三股狂暴无比的冲击力带得猛地向前一个极其猛烈的踉跄!如果不是他那条深陷碎石中的左腿强行撑住了重心,绝对会被这恐怖的动能直接钉在前方的残骸之上!
“呜……”
一声绝对不属于人类的、短促而极度痛苦的电子噪鸣声,猛地从秦川的身体内部迸发出来!那声音仿佛一台超级计算机核心在超高温状态下电路板发出的尖叫!他整个身体在棘刺穿透的一刹那,如同被一万伏高压电流击中般剧颤了一下!所有的动作瞬间僵死!刚刚站稳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动力支持,猛地一顿,然后竟然朝着地面倾斜软倒!尤其被刺穿的后颈处,那喷射出的蓝紫色荧光如同失控的能量流,在黑暗中疯狂地、不稳定地闪烁、流溢!
林锐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爪狠狠攥住、捏紧!
这恐怖的造物……它在狩猎!它在精准地剔除最致命的威胁!
那破土的巨爪仍在上升,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地面的又一次崩裂!烟尘如厚重的帷幔遮蔽了大部分视野,只有那巨爪本身散发出的诡异幽蓝光泽在其中若隐若现,如同死神的独眼。
恐惧如同冰水浇灌林锐的脊梁骨。他毫不怀疑,一旦那个东西完成“登陆”,这个钢铁坟墓将彻底化为无人能够生还的肉磨坊!他的目光扫过僵直抽搐、甚至开始向外喷溅未知能量流(或许是“血”?)的秦川,那诡异闪烁的蓝紫光芒让他胃里翻腾。这根本不是人!这是个……披着秦川皮囊的杀戮机器!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林锐的身体在那冰冷的蓝色能量驱策下,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缘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弹跳力!
他猛地从机床残骸后翻出,带着撕裂伤口的痛楚,滚落地面。没有任何犹豫!他朝着工厂深处,那巨柱倒塌的反方向,朝着远离爆炸中心和那致命巨爪的、更幽邃的黑暗中亡命狂奔!
鞋底踩在滚烫的、布满棱角碎石的地面上,每一次落下都如同踩在刀锋之上。倒塌的机器、断裂的钢梁、堆积如山的工业废弃物在剧烈震动的视野中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鬼轮廓。他不再顾及隐藏行迹,只想离那东西越远越好!身后,巨爪持续突破的轰隆声、大块混凝土砸落的爆裂声、还有更多不明碎块被横扫飞出的破空声,构成了步步紧逼的死神脚步。
左前方,一扇巨大的、早已锈死的安全门歪斜地挂在半垮塌的混凝土门框上。门后更黑暗的空间里,隐隐传出更深沉的、水波晃荡的声响。一条巨大的地下水管在剧烈震动中爆裂,污浊的黑水带着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如泉眼般从一道裂开的缝隙中猛烈喷涌出来,形成一个数米高、快速扩散的臭水潭!浑浊的水面飘荡着厚厚的油污和不明脏物。
死路?不!
林锐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喷涌水柱侧上方,大约两层楼的高度,一个巨大、黝黑的排风口!巨大的扇叶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足以钻入一个成年人的、如同巨口般的黑暗管道!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是疯狂的计划瞬间形成!借助爆炸的冲击波!借助这喷涌的水柱高度!
跑!向着水柱的方向!
双腿如同灌铅,肺部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灰尘和血腥味,但林锐被身后那持续逼近的、山崩地裂般的毁灭交响曲所刺激,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
距离喷涌水柱仅有数米!他全身力量凝聚在腿部,肌肉贲张,如同拉到极限的强弓,纵身起跳!
“跳!”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嘶吼。
身体在空中滞空的瞬间,那喷涌而出的巨大水流如同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巨手,带着强劲的冲击力,狠狠托在了他的双脚之下!
“呃!”冲击力穿透脚踝,剧痛让他几欲昏厥,但他借助这股推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以远超自身弹跳极限的角度,朝着斜上方那黑黢黢的排风口疾射而去!
身体几乎是擦着管道锈蚀尖锐的边缘,一头撞入排风口深处!后背撕裂的伤口与粗糙、布满铁锈的边缘狠狠摩擦,鲜血再次汹涌而出!剧痛几乎吞噬了他的意识!
身体重重摔落在厚厚一层湿滑泥泞的黑色油污层上,顺着管道内部的弧度向下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堪堪停止。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管道深处远处某个不知名处,隐隐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厚重油泥过滤掉全部光亮的暗绿。
外面那毁天灭地的轰隆声被厚重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铁隔绝了大半,变得沉闷而遥远,但那不断加剧的震动感,却透过管道壁清晰地传递而来,仿佛管道本身也在恐惧地呻吟。管道深处涌来的腐败气味几乎令人窒息,混合着劣质化学清洗剂残留的刺鼻味道。
死里逃生?
不!林锐剧烈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如同拉动的破风箱。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个东西——无论它是“龙骸”还是别的什么——它锁定的是他!是被“羲和”系统标注为“污染源”的存在!秦川(或者七号?)只是它清除路径上的障碍。障碍清除之后……目标依然是他!
必须离开!必须逃到更深、更隐蔽的地方!
求生的欲望如同炽热的烙铁,灼烧着他残存的意志力。他挣扎着从滑腻的油污中爬起,无视后背撕裂流血的伤口,摸索着冰冷的、沾满湿厚油垢的管道壁,踉跄而决绝地向着管道深处那仅有的一丝微弱暗绿光晕奔去。
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油泥,每一次落脚都滑腻湿软,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腐烂的内脏上。未知的障碍物(可能是脱落的锈蚀铁皮?废弃的管线残骸?黑暗中根本无法分辨)不时绊到他的脚踝或膝盖,尖锐的凸起数次划破他的裤腿和皮肤,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管道深处,微弱的光线似乎在缓慢增强。不是出口的亮光,而是一种工业设备长久待机后指示灯散发出的、充满衰败感的幽绿,如同垂死萤火虫的最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