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天坊的油灯亮到后半夜，波斯少年胸口的黑纹终于稳定在指甲盖大小。楚明用共生纹在他伤口处织了层防护网，指尖触到那丝若隐若现的黑纹时，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与归墟地宫怨丝的气息如出一辙，只是微弱了数倍。
“它在害怕。”波斯少年喝了口兰珠煮的姜茶，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力气，“刚才在封印时，我听见它在喊‘染魂缸’……那应该是血织门藏在染匠村的东西。”
“染魂缸？”周明远擦拭着青铜织梭，梭身上的铭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爹的手札里提过，血织门有门邪术，能用活人魂魄染线，织出的‘怨魂锦’能蛊惑人心，难道就是用这缸子练的？”
楚昭摊开“织痕录”上新显的地图，染匠村的红点旁，竟多出一行小字：“三更染魂，五更噬魂”。他指尖划过地图边缘，发现染匠村的位置恰好在归墟烽燧与织天坊的中间，像颗楔子钉在要道上。
“必须在三更前赶到。”楚明将指骨梭系在腰间，红宝石的光芒虽弱，却能勉强感应到怨丝碎片的方位，“波斯说的没错，怨丝在怕那口缸——要么是缸能增强它的力量，要么……缸里藏着克制它的东西。”
小姑娘突然举起布瓜棚残角，上面不知何时多了道暗红色的纹路，像口倾斜的缸，缸沿缠着无数细丝线。“我梦到了这个，”她小声说，“好多人泡在缸里，他们的影子都被染成了黑色，顺着丝线往天上飘。”
阿依古丽的青黛线突然绷紧，指向窗外：“别说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夜色如墨，骆驼队的蹄声敲碎了荒野的寂静。波斯少年坐在最前面的骆驼上，每靠近染匠村一步，他胸口的黑纹就跳动一下，像在给众人引路。楚明注意到，沿途的草木都透着股诡异的暗红，连月光洒在地上，都像是掺了血水。
“是怨丝的气息污染了这里。”兰珠将情丝缠在骆驼缰绳上，丝线泛着微弱的银光，“这些草木的魂魄被吸走了，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离染匠村还有半里地时，众人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靛蓝、茜草、苏木等染料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波斯少年突然勒住骆驼，指着村口的老槐树——树上竟挂着十几具稻草人，穿着染匠的衣服，脸上用黑线绣着扭曲的笑容，随风摇晃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磨牙。
“是‘替身魂’。”周明远握紧青铜织梭，声音发沉，“血织门用稻草人代替活人受刑，是为了让染魂缸提前‘预热’，看来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小姑娘突然捂住眼睛，布瓜棚残角上的暗红纹路正在渗出黑液：“缸……在哭……”
众人屏住呼吸靠近村口，发现整个染匠村静得可怕，家家户户的门窗都敞开着，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地上散落着染到一半的布料，全是刺目的猩红，布料上的纹路扭曲如蛇，仔细看去，竟像是无数只手在挣扎。
“咚……咚……咚……”
村中心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像有人在用木棒捣缸。楚明示意众人熄灭灯笼，借着月光摸到村中心的晒布场——场中央果然立着口巨大的染缸，缸身漆黑，上面用鲜血画满了血织门的图腾，周明远说的“染魂缸”，竟真的存在！
缸边站着个黑袍人，正用根裹着黑布的木棒捣缸，每捣一下，缸里就传出无数人的哀嚎，黑袍人却发出诡异的笑声：“快了……再有两个时辰，这缸‘怨魂染’就能成了，到时候，整个天下的织者，都得听我们血织门的！”
“是血织门的余孽！”楚昭示意众人分散，青铜织梭在他手中泛着冷光，“等我信号，先夺下染魂缸！”
波斯少年突然按住楚昭的肩膀，他胸口的黑纹剧烈跳动：“不对，缸里的怨丝碎片……比我体内的强十倍！而且，这黑袍人身上的气息……和初代首领一样！”
话音未落，黑袍人猛地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无数根黑线在脸上蠕动，组成一个诡异的笑容：“守陵人的小崽子们，来得正好，省得我去请了！”他举起捣缸的木棒，棒上的黑布脱落，露出里面的芯——竟是根用人骨做的织梭！
“是‘骨梭’！”周明远失声惊呼，“手札里说，这是用守陵人族长的骨头做的，能直接抽取血脉里的织力！”
黑袍人挥动骨梭，染魂缸里立刻掀起巨浪，无数只惨白的手从缸里伸出，抓向众人。楚明立刻抛出指骨梭，红宝石的光芒撞上那些手，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手爪瞬间缩回缸里。
“有点意思。”黑袍人冷笑一声，骨梭指向波斯少年，“可惜啊，这么好的守陵人血脉，居然被共生纹污染了，留着也是浪费！”
波斯少年突然感觉胸口剧痛，体内的黑纹竟顺着骨梭的指引往外钻，他闷哼一声，弯刀出鞘，对着自己的影子斩去——这是他之前压制怨丝的办法，此刻却只让黑纹更加狂暴。
“别硬抗！”楚明甩出青铜织梭，缠住骨梭的轨迹，“他在用骨梭逼出你体内的怨丝，想让碎片在缸里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