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金明寨已陷入血火炼狱。
三万西夏军将小小的金明寨围得水泄不通。高大的攻城车、密集的箭楼被迅速搭建起来,如同森林般指向城墙。无数西夏士卒如同潮水般涌向城下,悍不畏死地攀爬云梯。
守将李士彬,年约四旬,面色黝黑,是西军中出了名的硬骨头。他亲临城头,手持大刀,嘶声力竭地指挥着守军抵抗。滚木礌石如雨落下,烧沸的金汁散发着恶臭,箭矢在空中交织成死亡的罗网。
城墙上下,尸积如山,鲜血染红了黄土。西夏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尤其那些“铁鹞子”重甲兵,顶着箭矢冲到城下,用巨斧猛劈城门,给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将军!东门快顶不住了!请求援兵!援兵何时能到?!”一名浑身是血的都头踉跄跑来,声音带着绝望。
李士彬一刀劈翻一个刚冒出头的西夏兵,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望着南方,眼中也闪过一丝焦虑。按照常理,延州的援军早该到了!为何至今毫无动静?
难道……朝廷新任的那位杨太师,放弃了金明寨?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寒。但他随即怒吼道:“放屁!援兵一定会到!都给老子顶住!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让西夏狗踏进金明寨一步!”
就在金明寨苦苦支撑,李士彬望眼欲穿之时,野猪峡。
李元昊立马于一处高坡之上,望着下方寂静的峡谷,眉头微蹙。他身边,大将野利仁荣低声道:“世子,探马来报,延州宋军并无出援迹象,保安军也城门紧闭。这……似乎有些不对劲。”
按照他们的预想,此刻宋军援兵应该已经进入伏击圈了。
李元昊年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阴鸷:“杨延昭……果然有些门道。他看穿了我们的意图。”
“那现在如何是好?强攻金明寨,伤亡太大。”野利仁荣担忧道。
李元昊冷笑一声:“他杨延昭能忍,我看他能忍到几时!传令,继续猛攻金明寨,昼夜不停!我倒要看看,是金明寨先破,还是他杨延昭先沉不住气!同时,派游骑绕过保安军,袭扰其后方粮道,逼他出战!”
他依然坚信,只要压力足够大,宋军必然会出现破绽。杨延昭初来乍到,绝不敢坐视一座重要军寨陷落而无所作为。
定州,宣抚使司。
杨延昭如同老僧入定,稳坐中军。来自前线的战报不断传来:金明寨告急,伤亡惨重;野猪峡方向寂静无声,证实了李元昊伏兵的存在;保安军在杨延光的监督下稳守不出;麟府路骑兵已做出东进姿态……
所有的信息,都印证了他最初的判断。
“太师,金明寨李将军再次求援,言辞……颇为激烈。”一名幕僚呈上最新的求援文书。
杨延昭接过,扫了一眼,上面字迹潦草,甚至带着血痕,可见战况之惨烈。他能想象李士彬此刻的焦灼与愤怒。
但他不能动。
现在出兵,正中李元昊下怀。他需要时间,需要王贵的锐士营带回更确切的情报,也需要李元昊的耐心被消耗。
“回信李士彬,”杨延昭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援兵已在路上,令其务必再坚守三日!三日之后,若寨破,我杨延昭亲自为他请功;若他敢弃城或出战,军法从事!”
这是一道冷酷的命令,却也是当前最正确的选择。他必须用金明寨四千守军的血与火,牢牢吸住李元昊的主力,为后续的反击创造机会。
狼烟已起,血火漫天。西线的第一场较量,在无声的谋略对抗与金明寨惨烈的攻防中,拉开了序幕。杨延昭与李元昊,这两位不同时代的枭雄,在这片古老的高原上,展开了第一次隔空交锋。而金明寨,成了他们博弈棋盘上,那颗最为惨烈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