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赵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杨卿……又立奇功,扬我国威于域外……诸位,以为该如何封赏啊?”
这一次,朝堂之上出现了罕见的沉默。
连一向力主重赏杨延昭的寇准,此刻也抿紧了嘴唇,眉头紧锁。他固然为这场胜利感到振奋,但杨延昭此举背后蕴含的“不受控制”的意味,让他这个忠君老臣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未经朝廷明令,擅起边衅,而且是如此规模的跨境奔袭,这已经严重触碰了皇权的底线!
王钦若抓住机会,再次出列,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单纯的构陷,而是带着一种“忧国忧民”的沉痛:
“陛下!杨延昭此功……确乎骇人听闻!然,其行径,已非边将所为,实同藩镇割据!未经枢密院调兵虎符,擅自动用大军,深入敌国腹地,此乃视朝廷法度如无物!今日他可以炸幽州,明日他若心生异志,铁骑南下,则汴梁危矣!社稷危矣!”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陛下!非是臣嫉贤妒能,实是杨延昭如今功高震主,威权太盛,又行此跋扈之事,已非国家之福,实乃心腹大患啊!若再行封赏,恐其气焰更炽,尾大不掉,届时……悔之晚矣!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当机立断,收回北疆兵权,召杨延昭入京,明升暗降,以绝后患!”
这番话说得极其露骨,几乎是将“杨延昭要造反”的猜测摆在了台面上。殿内不少大臣虽然觉得王钦若过于激进,但联想到杨延昭此番行动的“无法无天”,也不禁心生寒意,纷纷附议,要求朝廷采取措施,制约杨延昭。
寇准见状,知道不能再沉默,他出列厉声道:“王钦若!你休要危言耸听!杨延昭此举,虽有不妥,然其目的,乃是为解北疆之围,震慑辽虏,扬我国威!若非他行此奇策,此刻耶律休哥恐怕早已兵临雄州城下!尔等在此妄加揣测,构陷忠良,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
“寇相!你还要为他辩护到几时?!”王钦若梗着脖子反驳,“难道要等他兵临汴梁城下,你才肯认清现实吗?!”
“你……!”
朝堂之上,再次吵成一团。但这一次,支持制约、甚至要求召回杨延昭的声音,明显占据了上风。杨延昭的幽州惊雷,在震撼了敌人的同时,也彻底引爆了国内对他积压已久的猜忌与恐惧。
龙椅上的赵恒,看着下方吵作一团的臣子,听着那些“藩镇”、“心腹大患”的词汇,心中的天平,终于彻底倾斜。
他缓缓抬起手,止住了争吵。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
赵恒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艰难而危险的决定:
“杨延昭擅起边衅,虽有其功,然过不可掩。着即……罢免其河北西路宣抚使、天雄军节度使之职!”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王钦若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果断!
赵恒顿了顿,继续道:“然,念其往日功勋,及北疆防务紧要,特旨……迁杨延昭为枢密副使,即刻入京赴任!北疆军务,暂由定州路都部署王超、宣抚使赵稹共同署理!”
明升暗降!夺其兵权,召其入京!
这道旨意,如同另一道惊雷,在垂拱殿内炸响,也即将在北疆,掀起更大的波澜。幽州惊雷的余波,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定州,向着杨延昭,汹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