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皮球又轻轻踢了回去,语气虽然平和,但那句“难辞其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让王超心中一凛,知道想借此发难是行不通了,只得讪讪告退。
内部的压力尚可周旋,但来自家族内部的暗流,却让杨延昭感到更加棘手。他的妻子,出身将门的柴郡主,在一次深夜交谈中,透露了一个令他心惊的消息。
“夫君,”柴郡主忧心忡忡地低语,“近日母亲(佘太君)时常独自垂泪,几位嫂嫂和族中女眷聚会时,也常听闻她们议论,说……说朝廷猜忌日深,担心我杨家步了前朝那些功高震主之臣的后尘……甚至,有族老私下提议,是否……是否该考虑急流勇退,交出兵权,以求保全家族……”
杨延昭闻言,心中巨震。他深知,这绝非空穴来风。母亲那日的叮嘱言犹在耳,如今连族中都有了这样的声音,可见朝廷的猜忌和外部环境的险恶,已经让家族内部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和分歧。
“糊涂!”杨延昭低声斥道,但语气中更多的是无奈与沉重,“如今北疆局势如同累卵,耶律休哥虎视眈眈,我若此时交出兵权,谁来守这千里边防?朝廷派来的那些人吗?他们挡得住耶律休哥吗?届时北疆崩坏,战火重燃,我杨家就能独善其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握住柴郡主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告诉母亲和族中诸位,我杨延昭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杨家忠烈之名,也绝不做对不起国家百姓之事!但眼下,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唯有牢牢握住手中之权,稳固北疆,方是保全家族、保全社稷的唯一正途!让他们……信我!”
柴郡主看着丈夫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疲惫,心中酸楚,只能默默点头。
内外交困,阴霾重重。然而,就在这一片灰暗之中,一丝微光悄然闪现。
被杨延昭派往河东,负责与康保裔部联络协调的使者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康保裔在经历了蔚州奇袭的辉煌后,并未得到朝廷应有的封赏和信任,反而因“擅起边衅”受到申饬,其部粮饷也同样遭到克扣,处境艰难。
但这位老将并未消沉。他在信中并未抱怨朝廷,反而对杨延昭的处境表示理解,并在信末隐晦地提出,若北疆有事,河东军愿与定州军“互为犄角,同气连枝”。这几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同盟信号!
与此同时,“锐眼司”的潜入行动也取得了突破。一名代号“夜枭”的探子成功混入了一支辽军骚扰部队,摸清了他们在涿州以北的一处秘密补给营地。那里囤积着供多支小队轮换休整的粮草、箭矢,甚至还有少量仿制的震天雷。
机会来了!
杨延昭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久违的锐利光芒。他需要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来震慑越来越猖獗的辽军,来提振日益低迷的士气,来堵住朝廷和王超等人的嘴,也来安抚内部不安的人心!
“传杨延嗣、焦赞!”杨延昭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杀伐之气。
阴霾依旧浓重,但这缕微光,或许足以撕裂一角,照亮前路。一场针对辽军补给营地的精准打击,正在密锣紧鼓地筹划中。北疆的僵局,亟待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