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将军,这是何意?”孙德海脸色沉了下来。
杨洪赔笑道:“监正勿怪,实乃为了安全。前些时日便有新手匠人操作不当,引发小火,幸未酿成大祸。高帅亦有明令,安全第一。待工艺彻底稳定,定让监正一览无余。”
孙德海冷哼一声,知道强求不得,只得悻悻作罢,心中却打定主意,要设法收买几个内部工匠,或者从物料消耗上推算出大致比例。
……
节堂后院,杨延昭的私邸。
“六郎,那孙德海在工坊内东瞅西看,问题不断,怕是没安好心。”杨洪汇报完工坊的情况,面带忧色,“还有高帅,虽未明说,但几次问及我军中将领升迁调补之事,似有意安插人手。”
杨延昭正在擦拭一把强弓,动作沉稳,闻言头也未抬:“意料之中。工坊那边,核心区域务必守住,那些老师傅的家眷都要安置妥当,给予厚待,确保他们不会被人轻易收买。物料出入账目,做得干净些,让他们算不清。”
“明白。”杨洪点头。
“至于军中人事,”杨延昭放下强弓,目光深邃,“高帅是上官,过问乃是常情。但凡涉及指挥使以上级别的调动,需报我与高帅共同商议。中下层军官的升迁,只要合乎规矩,有功必赏,我们不必刻意阻拦,但也要做到心中有数。”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已经开始抽芽的树木,缓缓道:“朝廷既然派高帅来,我们若事事针锋相对,反而落人口实。只要不妨碍御敌大事,一些权柄,让出去也无妨。我们要做的,是继续整军经武,修复城防,安抚流民,让这北疆铁壁,更加坚固。时间,会证明一切。”
杨延昭的策略很清楚,以退为进,韬光养晦。在不触及底线的前提下,满足朝廷的部分要求,换取实际掌控军队、巩固防务的空间和时间。他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了实际事务中:督促各州府抢修在战火中损毁的城墙、水利;安置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分发种子耕牛,鼓励垦荒;严格操练兵马,尤其是针对辽军骑兵特点,加强步兵结阵与弩箭协同训练;甚至秘密派遣“锐眼司”人员,深入辽境,继续监视耶律休哥的动向。
他的低调与务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与高琼的潜在冲突。高琼见杨延昭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桀骜,反而将大量繁琐的民政、后勤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也乐得清闲,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整肃军纪、核查兵员数额以及……想办法获取完整的火器制造之法上。双方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平衡。
然而,这种平衡注定是脆弱的。
一日,来自汴梁的密信,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高琼手中。信是王钦若亲笔所书,信中再次强调了朝廷对火器的重视,以及对杨延昭尾大不掉的担忧,隐晦地催促高琼尽快取得突破。
几乎同时,杨延昭也接到了寇准的密信。寇准在信中提醒他,朝中对他猜忌未消,王钦若等人仍在寻机攻讦,让他务必谨慎,善自保全,并透露官家亦有意彻底将火器收归中央制造。
看着手中的密信,杨延昭沉默良久。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来自朝廷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而北方的辽国,也绝不会甘心失败。
和风之下,暗涌更急。下一次风暴来临之时,他手中的力量,还能否支撑起这片他用鲜血和智慧守护的天空?他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广袤的草原上。
耶律休哥,你又在准备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