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厅堂中却格外清晰,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吟月闻言,收剑回身,对着李承乾的方向,再次抱拳,明媚一笑,带着几分不羁的傲气:“殿下谬赞。雕虫小技,能博殿下一赞,吟月荣幸之至。”她声音清朗,带着运动后的微喘,更显勃勃生机。
风情也自琴案后盈盈起身,对着众人微微一福,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些许。
“好!彩!”禄东赞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声喝彩,用力鼓起掌来。房遗直、长孙冲等人也如梦初醒,纷纷跟着热烈鼓掌,叫好声不绝于耳。
小蓝雁更是兴奋得小脸通红,拼命地拍着小手。
热烈的气氛重新点燃了流芳园。长孙冲端起酒杯,对着禄东赞挤眉弄眼,故意大声道:“禄相!看了如此绝世的剑舞,听了如此激昂的琵琶,见识了长安如此繁华,您难道就没动过心思,干脆留在长安,娶一位大唐贵女,安享这盛世繁华?何必再回那苦寒的高原?”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都聚焦在禄东赞身上,带着善意的调侃和探究。
禄东赞脸上的激动之色瞬间收敛,换上惯有的圆滑笑容。他端起自己那杯洒了一半的酒,对着长孙冲遥遥一举,语气诚挚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长孙郎君说笑了!长安繁华,冠绝天下,禄东赞心向往之。然,赞普待我如手足,吐蕃乃我禄东赞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万千子民翘首以待。禄东赞身为臣子,肩负重任,岂敢因贪恋长安富贵而忘本?此心,唯天日可表,唯赞普可鉴!”他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动作豪迈,眼神却锐利如初,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李承乾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李承乾微微一笑,并未接话,只是端起酒杯,也浅浅抿了一口。心中却暗自冷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禄大相!话说得漂亮,眼神却骗不了人。吐蕃的野心,从未因一次和亲而真正熄灭。这禄东赞,分明是在借机表忠心,也是在提醒大唐,他禄东赞,始终是吐蕃的忠犬。
房遗直等人打着哈哈,将话题岔开,厅内重新推杯换盏,气氛看似融洽。然而,在觥筹交错与丝竹再起的掩盖下,一丝属于政治博弈的暗流,悄然涌动。
流芳园内的气氛在禄东赞一番“忠心”表白后,虽然很快被房遗直等人的插科打诨重新炒热,但那份因剑舞琵琶而激荡起的纯粹激昂,终究是蒙上了一层微妙的阴影。酒宴继续进行,风情已被请到席间,她话不多,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在李承乾或禄东赞问话时,才清冷地回上一两句,更多时候是垂眸倾听。吟月则显得活跃许多,她换下了那身火红劲装,穿上一件相对柔和的绯色长裙,英气稍敛,明媚依旧,与长孙冲等人谈笑风生,爽朗的笑声不时响起。
李承乾保持着太子的威仪,与禄东赞就一些无关痛痒的西域风物、吐蕃习俗闲聊着,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吟月那惊鸿一瞥的剑舞,风情那石破天惊的琵琶,固然震撼,但禄东赞眼中那抹深藏的野心和算计,更让他警惕。吐蕃,始终是悬在大唐西陲的一把利剑。
酒过三巡,夜色渐深。李承乾以明日还有政务为由,率先起身告辞。禄东赞等人自然不敢挽留太子,纷纷起身相送。梅香亲自将一行人送至风华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