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依言走到他面前。阿布拉克萨斯示意他坐在梳妆凳上,自己则站着,拧开药膏的盖子,用指尖蘸取了一点半透明的膏体。他的动作起初有些笨拙,但很快变得轻柔而仔细,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汤姆脸颊青紫的位置。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和药膏的清香,缓缓在皮肤上晕开。
“幸好我这里有白鲜和月露花的混合精华,不然你这张脸起码要顶着一个星期的勋章。”阿布拉克萨斯一边涂抹,一边用他特有的、带着嫌弃的关怀语气说道,“下次你再干这种蠢事,我就不是用手了,我会考虑直接用我父亲收藏的那根镶嵌了火蜥蜴鳞片的古董手杖。”
汤姆安静地坐着,任由阿布拉克萨斯动作。药膏带来的清凉感确实缓解了皮肤的不适,但更让他感觉异样的,是阿布拉克萨斯此刻的靠近,还有他专注的眼神,是他虽然刻薄却掩不住关心的絮叨。这种琐碎的、带着生活气息的互动,对他而言,是一种比任何魔法都更陌生的体验。
“不会有下次了。”汤姆低声说,目光落在阿布拉克萨斯近在咫尺的、微微颤动的银色睫毛上。
阿布拉克萨斯动作一顿,瞥了他一眼,哼道:“但愿如此。”
处理好巴掌印,两人各自整理了一下仪容。当他们在小餐厅享用略晚的早餐时,气氛比前几天要轻松许多,但依旧萦绕着一种微妙的气氛。家养小精灵们似乎察觉到了主人心情的缓和,端上的食物格外丰盛,连烤面包的酥脆程度都仿佛提升了一个等级。
用餐完毕后,阿布拉克萨斯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对汤姆说:“跟我来书房。”
马尔福庄园的书房依旧肃穆,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守卫。阿布拉克萨斯没有走向那张象征着权威的巨大书桌,而是径直走到了靠窗的一个舒适角落,那里摆放着两张面对面的高背扶手椅和一个小圆桌。
他示意汤姆坐下,然后从旁边一个书架上抽出了几本他这两天翻阅过的、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厚重大部头,将它们放在了小圆桌上。
“协议就算了,”阿布拉克萨斯率先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略带慵懒的傲慢,他随意地翻开一本封面是暗褐色龙皮的典籍,指着上面一段用古老如尼文写就的、令人不安的段落,“看看这个,‘灵魂裂痕可能导致的情感钝化与认知偏差’,还有这个,‘分裂次数与人性流失程度的正相关性假设’……白纸黑字,汤姆。这可不是我危言耸听。”
他又拿起另一本笔记,那是他自己整理的摘要,字迹华丽而清晰:“还有这些,我从各种渠道能找到的、关于所谓‘忏悔’仪式的零星记载。无一例外,都强调其过程的极端痛苦和近乎为零的成功率。”
他合上笔记,抬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汤姆,眼神锐利而认真:“我想要你明白,汤姆·里德尔,你正在玩一个你根本输不起的游戏。你的灵魂,不仅仅是你的,它……它也关系到我的投资,我的……选择。”他巧妙地避开了某个更直白的词,但意思已然明确。
“我把这些摆在这里,是要你清楚地看到代价。”阿布拉克萨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我不需要你的签名,我需要的是你的脑子,你那颗号称霍格沃茨几个世纪来最聪明的脑子,真正理解你在做什么,以及它可能带来的、无法挽回的后果。我需要你向我保证,你不会再凭借一时冲动或者对力量的贪婪,就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蠢事。”
汤姆看着摊开在桌上的书籍和阿布拉克萨斯那混合着担忧与强势的眼神。没有魔法契约的束缚,但这种开诚布公的展示,这种将残酷事实摆在明面上的方式,反而比一纸协议更具分量。他感受到了阿布拉克萨斯话语背后的重量——那不是控制,而是不愿失去的恐惧和一种并肩面对的责任。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那些令人心悸的文字,最终重新落回阿布拉克萨斯脸上。
“我保证。”汤姆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和郑重,“我看到了,阿布。我理解你的担忧。在没有找到安全的方法之前,我不会再进行任何与灵魂分裂相关的尝试。”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控制我对力量的追求方式。”
阿布拉克萨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评估他话语里的真实性。过了一会儿,他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向后靠进扶手椅里,恢复了那副略带讥诮的神态。
“很好。希望你这份‘理解’能保持得比你对霍格沃茨厨房约克郡布丁的热情更持久一些。”他挥了挥手,家养小精灵立刻悄无声息地出现,收走了桌上的书籍,“那么,作为你理智回归的奖励,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如何用一些……更健康的方式,来确保你那‘珍贵的灵魂’保持活跃和……敏感。”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灰蓝色的眼睛里重新闪烁起汤姆所熟悉的、那种混合着诱惑与挑衅的光芒。
汤姆看着他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睫毛,看着他那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姿态,心中那片因灵魂裂痕而产生的冰冷荒芜,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温热的暖流。没有协议,但一条更坚韧、更无形的纽带,已然在他们之间悄然连接。
他微微勾起唇角。
“比如?”汤姆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期待。
阿布拉克萨斯笑了,那笑容如同拨开乌云的阳光,明亮而生动。
“比如,”他站起身,向汤姆伸出手,“先从如何正确地享受一个没有黑魔法阴影的圣诞节假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