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川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发近距离爆炸的炮弹给震懵了,耳边嗡嗡作响。
这……这他娘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陆景渊吗?!那个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在训练场上令行禁止、在生活中近乎苦行僧般的冷面首长?
眼前这个穿着新毛衣,被个小姑娘摆弄着,眼神柔软得像化开的春水,连应一声都带着暖意的男人……是谁?!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契合、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所有困惑的念头,猛地炸响在脑海——
怪不得!怪不得团长当初在医院就破了例,亲手把人抱回来;怪不得他会耐着性子教她用筷子、认字,甚至容忍她那些古里古怪的言行;怪不得他夜里总会起身去她门口查看几次,眼神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牵挂……原来所有的破例,所有的不寻常,所有铁汉外壳下悄然泄露的细微柔情,根源都在这儿!
这哪是随便发善心捡个孤女回来养着?这分明是……是冰封了二十多年的铁树,撞上了能融化他的独一无二的那缕阳光,悄无声息地开了花!自己这是在见证团长这座万年冰山融化的历史性时刻啊!
陈大川内心已是翻江倒海,脸上肌肉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极力压抑着才没发出声音。他看着屋里那副画面——高大冷峻的军官微微低头,配合着娇小少女的“检阅”,阳光勾勒出他们和谐的身影,一种无声的亲昵与温情在空气中静静流淌,几乎凝成了实质。
这冲击力,比他在战场上第一次直面敌人炮火还来得强烈。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这个时候,怀里这摞文件简直就是最不识趣的打扰。现在进去?除非他活腻了,想接下来一个月都被团长用加倍的训练量往死里操练!
陈大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运用起多年侦察兵练就的潜行本领,屏住呼吸,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虚掩的房门重新带拢,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做完这一切,他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
他抱着文件,像个偷听到了最高机密的间谍,踮着脚尖,迅速而无声地退到了院子中央的阳光下。秋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脸上滚烫的温度和心里的震撼。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抬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有世界观被刷新的巨大冲击,有窥破首长秘密的后知后觉,但奇怪的是,翻腾到最后,沉淀下来的,竟是一抹连他自己都意外的……欣慰。
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扇此刻在他眼中已然不同的宿舍门。
“罢了罢了……”陈大川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嘴角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地咧开一个傻乎乎的弧度,低声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团长也是人呐……身边早该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人了。挺好,真挺好……”
至少,这间以前总是显得冷清、缺少烟火气的宿舍,如今是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家了。而他追随多年的这座孤独而强大的冰山,也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了能让他卸下冰冷铠甲、流露出真实温度的那一隅港湾。
他抱紧了怀里的文件,迈开步子,这次走得踏实而轻快。这份“惊天发现”,他得好好藏在肚子里,或许,将来还能成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关于团长的一段“传奇”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