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他低声道,语气是不容反驳的温和,也带着一丝急于离开的催促。
苏星澜顺从地被他牵着,从他身后挪了出来,但依旧紧紧贴在他身侧,另一只手也改为拽住了他腰侧的衣角,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不敢看人的模样,只有在他牵着她转身向外走时,才借着动作,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沉默的“顾客”和那本被放回书架上的德文书,眼神复杂难辨。
陆景渊牵着她,步伐稳健而迅速,带着她穿过一排排散发着陈旧书卷气的书架,将身后所有好奇、激动、探究乃至危险的视线,统统隔绝开来。他的背影挺拔如山,为她撑起了一片短暂的安全空间。
直到走出书店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面上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叮铃”声和隐约的广播喇叭声,苏星澜才似乎悄悄地松了口气,拽着他衣角的手微微松了些力道。她抬起头,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清澈见底的大眼睛望着陆景渊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小声地、带着点试探和讨好意味地开口,试图用最朴素的语言解释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大叔,那本书……里面的图画,有点意思。”
她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德语,不提机械原理,只用一个孩童般模糊的“图画有点意思”来概括,仿佛刚才那番足以引起某个秘密机构注意的对话,真的只是小孩子对一本插图新奇的外文书产生了短暂的好奇。
陆景渊脚步未停,牵着她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军用吉普。他深邃的目光看向前方喧闹而朴素的街道,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飞速闪过自她出现以来的种种异常——惊人的忍耐力、来历不明的“营养液”、超越常人的学习速度、对现代社会常识的匮乏与好奇,以及今天这石破天惊的德语水平和深不可测的机械工程知识……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法忽视的谜团。
他垂下眼帘,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双仰望着他的眼眸,此刻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映着他一个人的倒影,纯真、依赖,看不出丝毫杂质与隐瞒。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展露的能力有多么惊世骇俗,或者说,她意识到了,却在用一种极其笨拙却又有效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掩饰着。
心中波澜起伏,疑虑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越收越紧。但他终究没有追问。
他只是收紧了握着她的手,将她更稳妥地护在自己身侧,用身体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任何方向的窥探。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为她拉开了吉普车副驾驶的车门,“上车,我们回家。”
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手段,等她自己愿意开口,或者,等他亲自一层层剥开迷雾,查清一切。无论如何,在他划定的势力范围内,他自信护得住她。只是,这份守护,未来可能需要面对更多未知的风浪了。
苏星澜乖乖地被他塞进车里,看着他弯腰为自己系好安全带。在车门“嘭”一声关上的刹那,她透过略微反光的车窗,最后瞥了一眼那家看似寻常、却可能改变她未来轨迹的新华书店。
她知道,刚才的举动很可能已经引起了不该有的注意。但眼下,这个叫陆景渊的“大叔”,他的怀抱、他的背影、他这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是这个陌生而落后的时代里,她唯一能确定的、可以暂时依靠的港湾。
至于以后可能到来的风暴……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垂下,巧妙地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属于战士的冷静与决然。
先活下去,融入这里,再图其他。这是星际战场教会她的第一课,也是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