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的消毒水气味尚未完全散去,混杂了一丝新鲜纱布的洁净气息。窗外已是暮色四合,远处军营亮起的零星灯火,如同坠入凡间的星子,在渐沉的夜幕中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陆景渊依旧坐在床边的木椅上,脊背挺直,维持着军人特有的姿态。他没有处理文件,也没有闭目养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病床上那抹重新被静谧笼罩的身影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她换药时那令人心惊的沉默忍耐,像一根细刺,扎在他惯常冷静无波的心绪里。
就在这片寂静之中,那双紧闭的眼睫,如同被微风拂过的蝶翼,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
依旧是初醒时的迷茫,琉璃般的眼瞳蒙着一层水色雾气,空洞地对着天花板怔忪了片刻,才仿佛重新找准了焦距。她的视线有些迟缓地移动,最后,落在了床边的陆景渊身上。
没有惊慌,没有戒备,只有一种近乎天然的确认。
陆景渊迎上她的目光,喉结微动,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试图放柔的克制:“醒了?”
少女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扇动,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陆景渊想起她上次醒来后,似乎对“饿”这个概念有所反应。他斟酌着用词,尽量简洁明了地询问,语气是习惯性的、带着些许命令式的关切:“饿不饿?需不需要吃点东西?”
他原本的打算,是让护士送些流食过来,或者让陈大川从食堂打一份病号饭。
然而,少女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
她听到“饿”这个字,迷茫的眼神似乎清亮了一瞬,像是接收到了某个明确指令的精密仪器。她没有点头或摇头,也没有看向病房门口可能送来食物的方向,反而第一时间低下头,将自己那个一直放在枕边的、看起来鼓鼓囊囊的白色兔子背包抱到了怀里。
那个背包,陆景渊有印象。她昏迷在车前时,就紧紧抓着它,样式古怪,材质特殊,与这个时代常见的军绿色挎包或花布包裹截然不同。他之前只当是小姑娘家的玩意儿,并未深究。
此刻,只见她将手伸进兔子背包那看起来并不算大的开口里,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家抽屉里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