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放着一个恒温热水壶和一个干净的玻璃杯。
他拿起水壶，倒了半杯温水。然后，他拿着水杯，重新走回床边。
他俯下身，一只手臂穿过她的颈后，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却又在触碰到她虚弱无力的身体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小心地将她的头托起一些。
另一只手，则将水杯递到了她的唇边。
“喝点水。”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却也不含往日的冰冷和嘲弄。
苏晚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杯，和他那双近看之下更显深邃难测的眼眸。
他……在喂她喝水？
这个认知，比她刚才看到他睡着时，更让她感到震惊和……无所适从。
她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干渴灼烧的喉咙却背叛了她的意志。温热的液体触碰到唇瓣，她几乎是本能地，小口小口地吞咽起来。
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滋润。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托着她后颈的手臂，那稳定而有力的支撑。
一杯水喝完，他轻轻将水杯拿开，然后将她的头缓缓放回枕头上。整个过程，他的动作都带着一种生疏却异常小心的谨慎。
他直起身，将水杯放回原处。然后，他重新看向她，目光依旧深沉。
“医生说你暂时不能进食，需要观察。”他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公事，“孩子很好，在保温箱，有专人照顾。”
孩子……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晚记忆的闸门。那嘹亮的啼哭，那极致的痛苦与挣扎后的解脱……
她的眼眶猛地一热，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有了孩子。
她和他的……第二个孩子。
她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和脆弱，用力咬住下唇，将哽咽死死压在喉咙里。
陆瑾寒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隐忍的侧脸，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伸出手，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出了一张柔软的纸巾，递到了她的手边。
动作依旧沉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笨拙的体贴。
苏晚看着那张递到眼前的纸巾，眼泪更加汹涌地落下。她死死地攥住被角，没有去接。
恨意与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关怀”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几乎要将她撕裂。
陆瑾寒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见她没有反应，便缓缓将纸巾放在了她的枕边。
然后，他转过身，走向了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
晨曦的光芒透过玻璃，洒在他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上。
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苏晚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新的一天的喧嚣。
新生已然降临。
带着眼泪，带着痛苦，也带着……这令人困惑的、沉默的守候与那一张未曾被接受的纸巾。
晨曦微光中，某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而改变的方向，依旧笼罩在浓雾之中，看不清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