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参加巴黎珠宝展的决定,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苏晚的生活里漾开了一圈圈忙碌而紧张的涟漪。
与栖水镇往日舒缓的节奏不同,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设计稿需要进一步完善和细化,要考虑到实物制作的工艺难度和最终展示效果;参展的作品不止《星骸》系列,她还需要准备至少两个能代表她目前最高水准的辅助系列;与大赛组委会、巴黎展方以及潜在制作工坊的邮件沟通变得频繁起来;还要恶补荒废多年的法语日常用语,查阅巴黎当地的资料……
所有这些,都挤压着她本就有限的精力和时间。照顾辰星,完成“时光印记”的基础画稿,打理日常起居,她像个连轴转的陀螺,只有在深夜,将疲惫不堪的身体陷入旧沙发时,才能获得片刻喘息。
周明将她的忙碌看在眼里,主动承担了更多接送辰星去幼儿园的工作,时常以“店里需要试吃新点心”为由,送来各种食物,变相地减轻她做饭的负担。苏晚感激他的体贴,却也无暇多想,只能将这份情谊默默记在心里。
然而,在这片忙碌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如同水底暗生的苔藓,悄无声息地蔓延。
先是邮箱里偶尔出现的、来源不明的陌生阅读回执,显示她发出的邮件在未被点击的情况下就被标记为已读。她起初以为是系统bug,但接连几次,都发生在她与巴黎展方沟通的关键邮件上。
接着,是某个深夜,她正在电脑前修改设计图,家里的网络突然中断了几分钟。恢复后,她隐约觉得电脑运行速度似乎慢了一丝,一种被无形目光窥视的感觉让她后背发毛。她立刻检查了电脑,并没有发现明显的病毒或木马,只能归咎于自己神经过敏。
最让她心悸的是有一次,她带着辰星去镇上的小公园玩。一个穿着西装、与小镇格格不入的男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似在休息,目光却几次状似无意地扫过她和辰星。那目光并不锐利,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感,让苏晚瞬间如坐针毡。她立刻抱起正在玩沙子的辰星,匆匆离开。回头望去,那个男人依旧坐在原地,低头看着手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妈妈,我们为什么不玩啦?”辰星搂着她的脖子,不解地问。
“呃……妈妈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画稿还没画完。”苏晚勉强找了个借口,心跳却久久无法平复。
是陆瑾寒的人吗?
他已经找到这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让她呼吸困难。
可随后几天,风平浪静。那个西装男人没有再出现,网络正常,邮件也没有异常。她甚至偷偷去镇上的派出所附近转悠过,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车辆或面孔。
也许……真的只是巧合?是她获奖后心态变化导致的疑神疑鬼?
她试图这样安慰自己,但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却再也无法放松。
她开始更加谨慎。出门一定戴帽子,尽量走人多的小路;和辰星的合影绝不发到任何网络空间;和周明讨论参展事宜也多在店里,或者用加密性更好的通讯软件;她甚至考虑更换住址,但一时找不到更合适且隐蔽的地方,而且频繁搬家反而引人怀疑。
这种疑神疑鬼的状态,连辰星都感觉到了。
“妈妈,你最近不开心吗?”晚上睡前,辰星窝在她怀里,小手摸着她的眉心,“这里总是皱皱的。”
苏晚心里一酸,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没有,妈妈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妈妈要做出最漂亮的首饰,带辰星去看更大的世界呀。”
“哦。”辰星似懂非懂,打了个小哈欠,“那妈妈不要皱眉,会变丑的。星星爸爸喜欢漂亮的妈妈。”
童言无忌,却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苏晚心里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她抱紧儿子,没有说话。窗外的栖水镇夜色沉沉,连虫鸣都显得格外安静。
……
与此同时,锦城,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陆瑾寒听着陈铭的远程汇报,面无表情。
“……目标生活规律,每日往返于住所、幼儿园和周明的‘时光印记’小店。与外界联系主要通过网络,内容多为设计稿交流和巴黎展事务,暂未发现与其他可疑人员接触。其子苏辰星,在镇幼儿园就读,性格活泼……”
“说重点。”陆瑾寒打断他,声音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