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三皇子府的空气却已悄然变了一番滋味。往日里,通往核心区域的道路上,总能看到谋士贾文或其党羽意气风发的身影,今日却格外清净,只有几个低阶门客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谨慎与窥探。
苏喆(林默)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在内侍的引领下,再次踏入了偏殿书房。与上次的冷遇和试探不同,这一次,书房内温暖如春,炎彻甚至提前命人备好了一杯热气腾腾的上等香茗,放在客位的茶几上。
“林先生来了,坐。”炎彻的声音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他本人也未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威的紫檀大案之后,而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姿态显得随意了些。
“谢殿下。”苏喆依言坐下,姿态恭谨,却不再像上次那般刻意显得卑微。他敏锐地察觉到,经过百花楼一事,他在炎彻心中的分量已然不同。过分的谦卑,反而显得虚伪。
“尝尝这茶,江南新贡的雨前龙井,父皇昨日刚赏下来的。”炎彻抬了抬手,目光落在苏喆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探究。
苏喆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汤清洌,香气馥郁,确实是好茶。他放下茶杯,赞道:“殿下厚赐,茶香沁脾,确是极品。”
炎彻笑了笑,并未在茶道上多言,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先生可知,贾文近日身体不适,向本王告假,要在府中静养一段时日。”
苏喆心中了然,知道这是炎彻对贾文的初步处置,也是对他的一种交代和试探。他面色平静,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贾先生为国事操劳,偶染微恙,静养亦是应当。望其早日康复。”
他绝口不提百花楼,不问李主事,仿佛对昨夜掀起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这份沉静,让炎彻眼中的欣赏之色又浓了一分。
“是啊,操劳过度,是该歇歇了。”炎彻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随即不再纠缠此事,转而问道:“先生前日所献漕运条陈,本王看过了。条分缕析,切中时弊,尤其是其中‘以工代赈,疏通河道,兼济流民’之策,颇有见地。此事,本王有意交由你去办,先从京畿辅渠开始试行,你可愿意?”
苏喆心中一动。漕运之事,看似不如军国大事显赫,却是关乎都城命脉、民生稳定的要务,油水丰厚,关系网复杂,历来是各方势力争夺的肥差。炎彻将此事交给他,既是信任,也是考验,更是将他推向前台,赋予实权的明确信号。
他起身,郑重行礼:“蒙殿下信重,默必竭尽全力,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好!”炎彻抚掌,“所需人手、钱粮,你可拟个章程上来,本王会让人配合你。若有那不长眼敢从中作梗的……”他冷哼一声,未尽之语充满了威慑。
这便是给了他尚方宝剑。苏喆再次谢恩。
“此外,”炎彻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灰野原’之事,司马先生已携重金与密信出发三日。先生对此计后续,可还有补充?”
这才是今日召见的真正核心。漕运是明线,是安身立命的资本;而“灰野原”是暗线,是获取炎彻绝对信任和巨大愿力的关键。
苏喆沉吟片刻,道:“司马先生胆略过人,必能不辱使命。默以为,当前关键,一在于确保司马先生消息传递渠道畅通隐秘,二在于我军边境需外松内紧,做出积极备战的姿态,给予北莽压力,使其内部更易滋生猜忌,但切忌主动挑衅。同时,可散布一些关于我军因新败而士气低落、将领不和之类的谣言,助长北莽骄横之气。”
炎彻听得连连点头,苏喆的考虑确实周全,虚虚实实,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先生思虑周详,就依先生之言。消息传递一事,本王会让赵莽亲自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