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诗雅雨猛地从床上坐起，胃里像是钻进了无数只乱撞的蜜蜂，尖锐的绞痛顺着食道往上翻涌。她还没来得及穿鞋，就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扶着马桶边缘干呕起来。
胃酸混着昨晚仅存的一点米汤，灼烧着她的喉咙，每一次干呕都扯得五脏六腑发疼。她的头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视线里的瓷砖开始模糊，只能死死攥着冰冷的马桶边缘，才能勉强站稳。卧室里传来章鹏翻身后的呼噜声，均匀而响亮，像是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她所有的痛苦。
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只剩下酸涩的胆汁味在口腔里弥漫，诗雅雨才缓缓直起身。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在脸上，试图驱散那阵眩晕。镜子里的女人眼窝深陷，嘴唇泛着青紫，肚子已经隆起得明显，可整个人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这半个月来，孕吐越来越严重，林香做的清粥她喝了吐，勉强咽下去的鸡蛋也会在半夜吐出来，她的体重不增反降，连走路都开始发飘。
“咔嗒”，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林香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鬼叫什么？吵得人没法休息！”她的目光扫过诗雅雨脚边的呕吐物，没有丝毫担忧，只有不耐烦，“跟你说了多少遍，吃东西慢一点，别跟饿死鬼一样，现在吐了吧？活该！”
诗雅雨扶着墙，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也得控制！”林香提高了音量，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你吐了没关系，要是饿到我孙子怎么办？明天开始，就算吐，你也得把东西咽下去！”说完，她转身就走，关门时的“砰”声震得诗雅雨耳膜发疼。
诗雅雨靠在墙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她不是没想过跟林香说自己孕吐严重，需要去医院看看，可每次话到嘴边，都会被林香的“孕妇都这样，忍忍就过去了”打断。章鹏更是指望不上，她跟他提过两次，他要么说“妈有经验，听妈的准没错”，要么就找借口说工作忙，转头就忘了。
天刚亮，林香就把一碗清粥端到了诗雅雨面前，粥里连米粒都快看不见了，只有一层薄薄的米油。“赶紧喝了，今天章栋要去公园下棋，我得陪他去，没时间跟你耗。”林香双手抱胸，站在餐桌旁盯着她，像是在监视犯人。
诗雅雨拿起勺子，刚喝了一口，胃里的绞痛就再次袭来。她放下勺子，捂着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又不想喝？”林香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告诉你诗雅雨，别跟我耍脾气！你现在不吃东西，等会儿章栋问起来，我看你怎么说！”
诗雅雨咬着牙，强迫自己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粥水顺着喉咙往下滑，每咽一口，胃里就像被针扎一下。她看着林香冷漠的脸，突然想起结婚前，妈妈给她熬的小米粥，里面会放红枣和桂圆，妈妈还会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喝完，问她够不够甜。那时候的粥是暖的，心也是暖的，可现在，这碗粥却像冰碴子，刺得她浑身发冷。
刚喝完半碗，诗雅雨就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进卫生间，把刚喝下去的粥全吐了出来。林香气得在客厅里直跺脚：“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不想好好养胎，是不是想让我们章家断后？”
诗雅雨趴在马桶上，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这时，章栋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象棋，看到这一幕，不仅没有安慰，反而笑着说：“雅雨啊，没事，现在吃不下没关系，等你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我让你妈给你炖鸡汤、煮鱼汤，好好给你补回来！到时候多吃点，把现在亏的都补回来！”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这话落在诗雅雨耳里，却比林香的指责更让她心寒。她抬起头，看着章栋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明明看到了自己吐得撕心裂肺，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色，却能说出“现在吃不下没关系”这种话。在他眼里，她的痛苦不重要，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只有“补回来”的月子，才值得被关注。
“爸，我现在不是不想吃，是吃了就吐。”诗雅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我想去医院看看，医生说不定有办法……”
“去什么医院？”章栋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孕妇吐不是很正常吗？我当年你妈怀章鹏的时候，吐得比你还厉害，不也没去医院，照样把章鹏生得健健康康的？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一点小事就想往医院跑，浪费钱！”
林香立刻附和：“就是！你爸说得对，我那时候吐到五个月才好，还不是自己扛过来的？你别老是想着去医院，安心在家养胎就行了。”
诗雅雨看着眼前这对冷漠的夫妻，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知道，跟他们说再多也是徒劳，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的身体，只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她慢慢站起身，扶着墙走回客厅，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碟。
林香和章栋见状，也不再管她，收拾好东西就出门了。客厅里只剩下诗雅雨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胃里还在隐隐作痛，喉咙里的灼烧感还没散去，她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诗雅雨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她挣扎着起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是苏微打来的。她连忙按下接听键，声音沙哑地说：“姨妈……”
“雅雨？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难听？”苏微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是不是他们又对你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