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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一个人踮起脚尖靠近太阳的时候(上)(2 / 2)

他先找个阴凉的石凳,把自己彻底摊平,变成一条失去所有梦想、连翻身都嫌累的顶级咸鱼干。阳光透过榕树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生无可恋的小脸上。

伍奶奶温和的声音像一阵清凉的风,拂过陈野略显疲惫的神经:“先进来歇歇,午饭准备好了,有你们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糖醋鱼。”

陈野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抬脚迈过高高的木门槛。至少,还有令人期待的糖醋鱼可以慰藉他饱经“摧残”的心灵。至于下午该如何度过,他选择暂时放弃思考,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或许……或许下午她们就想安安静静看小人书呢?

叶家的午饭摆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菜色是典型的闽南家常风味,却做得极其用心。除了伍奶奶提到的、色泽红亮诱人的糖醋排骨和糖醋鱼,还有一盘煎得金黄喷香的海蛎煎,一盆清淡鲜美的花蛤豆腐汤,以及几碟时令炒青菜。米饭蒸得粒粒分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吃饭的时候,叶萱依旧是小话痨模式,叽叽喳喳地向伍奶奶汇报上午的“战果”——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抓到了什么(虽然主要是陈野操作的),林可依偶尔小声补充几句。陈野则埋头苦干,用美食默默补充着上午消耗殆尽的体力。伍奶奶笑眯眯地听着,不时给三个孩子夹菜,尤其是把糖醋鱼最肥美的肚腩部分夹到陈野碗里,“阿野多吃点,今天辛苦你了。”

终于,在一顿丰盛美味的闽南家常菜和饭后一小碗清凉解暑的绿豆汤下肚后,再精力旺盛的“小祖宗”也扛不住生物钟的威力。饱腹感和午后的暖阳共同作用,叶萱开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地点着小脑袋,林可依也揉着眼睛,哈欠一个接一个。

伍奶奶见状,便温和地拉起她们的手:“好了好了,玩了一上午,该去睡会儿午觉了,不然下午该没精神了。”她轻声细语地哄着,把两个明显开始眼皮打架的小姑娘带向了里间的卧房。

陈野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一种近乎神圣的宁静笼罩下来。清净,真是前所未有的清净!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内心咸鱼灵魂满足的叹息。

他没有立刻去找地方瘫着,而是轻手轻脚地溜达到叶家后院。这里与外面的喧嚣酷热仿佛是两个世界。高大的龙眼树和繁茂的枇杷树投下大片浓荫,绿油油的爬山虎爬满了斑驳的老墙,几盆精心栽培的三角梅开得轰轰烈烈,泼洒出一片浓艳的紫红,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清香、泥土的微腥和午后特有的慵懒气息。

他看到伍奶奶并没有休息,正独自坐在葡萄架下的一张冰凉的石凳上,目光有些悠远地落在那些怒放的三角梅上,似乎在出神。阳光透过层叠的藤叶缝隙,在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白发丝上跳跃,形成点点光斑。她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正缓缓地捻着一串被摩挲得光滑油亮的深色佛珠,动作很慢,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伍奶奶?”陈野放轻脚步走过去,轻声唤道,生怕惊扰了这份沉淀了时光的宁静。

伍奶奶似乎微微惊了一下,从思绪中回过神,看到是陈野,脸上立刻露出了那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极为温和的笑意,她招手示意他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石凳沁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裤料传来,很舒服。她的眼神慈祥而通透,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长辈式的探究:“小野来啦。刚刚吃饭听你和小萱叽叽喳喳,说什么…演唱会?阵仗好像弄得挺大?”

陈野心里咯噔一下,大脑飞速运转。要不要说这演唱会的灵感,有一部分就源自她们这代人沉重而无言的牺牲与漫长的等待?他怕勾起的不是简单的回忆,而是深埋心底、至今仍会作痛的伤疤。他斟酌着词句,本来想含糊过去,但转念一想,这事迟早会传开,伍奶奶总会知道,不如选择性地透露一些能让人安心的部分。

“嗯…是陈静老师她们的那个乐队在牵头弄,”他尽量用轻松的口吻,“京城来的大公司也觉得有意义,来帮忙了。主题嘛…就是唱一些歌,想让人们记得过去的日子不容易,要珍惜现在的好光景,也…也给大家鼓鼓劲,往后的日子要更有勇气地往前走!”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野火烧》里那部分关于无尽送别和漫长等待的沉重叙事,而是重点描绘了《如愿》里那种跨越时空的深情守望与传承,《阿嬷》中沉默坚韧的付出与守护,以及《赤伶》里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所蕴含的、令人心潮澎湃的铮铮风骨。

伍奶奶静静地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专注,捻动佛珠的手指却不知不觉地越来越慢。当陈野试着描述那些歌词中深藏的思念、刻进骨子里的坚韧,以及那份超越个人、沉甸甸的家国情怀时,他看到老人家的眼眶慢慢地、一点点地红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覆盖了那双阅尽沧桑、看透世情的眼睛。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院子里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那串佛珠,偶尔随着她手指难以抑制的微颤,发出一声极轻微、几乎听不见的“嗒”。

最终,伍奶奶只是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气息悠远而沉重,像是要把积压在胸腔里太久太久的重量和感慨,都轻轻地、无奈地呼出去。她抬起那只布满老年斑却依然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陈野的手背,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托付感。她用带着浓重闽南口音的普通话,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说:“好…好孩子…唱吧…大声唱出来…让那些该听见的人…都听见…”说完,她缓缓地站起身,步履似乎比刚才更加蹒跚了一些,默默地朝屋里走去。她那略显瘦削的背影,在身后那片浓艳到几乎嚣张的三角梅映衬下,显得格外寂寥,也格外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