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在刮擦玻璃,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冷的恶意,狠狠楔入我的耳膜。我抬向门把手的手僵在半空,血液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
它……它根本没睡!它一直都知道!
巨大的惊恐让我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顶着纸面具的“我”从床上下来。它的动作不再慵懒从容,而是带着一种僵硬又迅捷的怪异感,像提线木偶,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
那股旧纸箱和灰尘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我窒息。
它歪着头,纸面具上那两个黑洞洞的眼孔死死“盯”着我。没有瞳孔,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面透出的、非人的审视和一种……被冒犯的冰冷怒气。
“不听话……”
它用我的声音低声嘶语,伸出手——那手指冰冷僵硬得像石膏模型——一把攥住了我还在半空中的手腕。力量大得骇人,指骨仿佛要嵌入我的皮肉里。
“跑什么?”它另一只手抬起来,惨白的手指抚摸着它自己脸上那粗糙的纸面具,指甲划过马克笔的痕迹,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我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绝望的泪水再次涌出,模糊了视线。
它似乎对我的恐惧感到厌烦了。猛地一拽我的手腕,拖着我向卧室外走去。我踉跄着,根本无法反抗那股可怕的力量,被它硬生生拖出了卧室,拖进了漆黑的客厅。
它目标明确,直接走向卫生间。
“脏了。”它嘶哑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偏执的嫌弃,“要洗干净。”
卫生间的门敞开着,里面是更深的黑暗,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我拼命向后挣扎,脚蹬踢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哀鸣。不!不要进去!那里面的黑暗是不同的,更浓,更……有生命感!
但它毫不理会。一把将我甩了进去!
我后背撞上冰冷的瓷砖墙壁,痛得闷哼一声。还没等我站稳,它也跟着迈了进来。狭窄的卫生间瞬间被它身上那股陈腐的气息和冰冷的压迫感填满。
它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绝对的黑暗降临。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它近在咫尺的、平稳得可怕的呼吸声,还有我自己疯狂的心跳。
“看不见了。”它喃喃自语,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然后,我听到了轻微的“啪”的一声。
不是电灯开关。是它……它好像用手指,打了一个响指?
就在那声响指落下的瞬间——
我面前的镜子,突然幽幽地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而是镜子本身在发光!一种冰冷的、死灰色的、如同陈旧月光般的光晕,仅仅照亮了镜面本身和前面一小块区域,反而让卫生间其他角落显得更加黑暗。
而镜子里照出的……
是我苍白扭曲、布满泪痕和恐惧的脸。
以及,站在我身后,一只手还抓着我手腕,头上戴着那诡异纸面具的……它。
镜子里,它的影像清晰无比。纸面具上那僵硬的笑脸,在死灰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光泽。它比我略高一点,静静地立在我身后,像我的一个恐怖倒影。
它透过镜子“看”着我。
然后,它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那只空着的、惨白的手,越过了我的肩膀,伸向了镜面。
它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镜子里——我的影像的额头上。
冰冷的触感并没有落在我的真实皮肤上,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却瞬间穿透了我的颅骨,让我一阵剧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