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之中,那原本浓得化不开的黄色麻痹烟雾,在夜风的吹拂和自身的消散下,渐渐变得稀薄、透明。
原本被遮蔽的月光,如同冰冷的银纱,重新吝啬地洒落下来,映照出药草丛中凌乱的脚印和倒伏的枝叶。
赵乾及其手下以浸湿的布巾紧紧掩住口鼻,眼神如同狩猎的饿狼,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中,一步步向着苏晚藏身的角落紧逼而来。
他们手中的刀锋,在稀薄的月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每一步踏在松软泥土上的细微声响,都像是催命的鼓点。
苏晚抱着念安,已经退到了药圃最深处的边缘,背脊紧紧抵住一丛生长茂盛、叶片带着紫色纹路的药草,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
然而,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怀中孩子身体的变化——那之前滚烫得吓人的体温,此刻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渗入骨髓、令人恐慌的冰凉!
她低头看去,念安眉心那原本即使黯淡也仍在顽强闪烁的灵纹,此刻光芒如同被狂风吹打的烛火,急剧地明灭、收缩,最终,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她耳中的“啵”的碎裂声,那凝聚了她心头精血与无尽期盼的灵纹,彻底崩碎,化作点点微不可见的光屑,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几乎在灵纹破碎的同一瞬间,小家伙原本通红的小脸骤然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一片死寂的灰败,之前尚存的那一丝微弱呼吸,此刻也彻底停滞,小小的身体软塌下去,再没有半分动静,轻得如同失去了所有重量的羽毛。
“念安——!”
一声凄厉至极、撕心裂肺的悲鸣从苏晚喉中迸发,这声音不似人声,充满了母兽失去幼崽般的绝望与痛苦。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碎,痛得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灵纹破碎,意味着她拼尽心力构筑的最后防线已被彻底攻破,那远在漠北的邪恶仪式,正以一种霸道而残忍的方式,疯狂地抽取、掠夺着她孩子体内最后的生机!
赵乾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得意与计划得逞的狰狞,他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假意的叹息,却又掩不住其中的冷酷:
“王妃,放弃吧!天命如此,小世子命该绝于此地,你又何必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徒增痛苦?”
就在苏晚心神俱裂,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失去色彩、陷入无边黑暗的绝望之际,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猛地劈开了她的混沌——玄诚道人!
那位神秘莫测的道长,在他第二次悄然出现、留下口信之后,还曾通过陈砚书,偷偷塞给她一枚折叠成三角状、触手温润、隐隐带着檀香与朱砂气息的黄色符箓!
道人当时的话语言犹在耳,低沉而郑重:
“此符……贫道心血所凝,非到万不得已,生死一线之际,切勿动用。或可……护住小世子心脉一线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