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宫西偏殿的春雨敲着窗棂,玉宁捧着裂开的潞绸直掉眼泪:“娘娘您看!这料子一撕就破,比抹布还不如!”
那匹灰扑扑的绸缎上裂着大口子,线头参差不齐,分明是拿最低等的粗麻布染了色充数。小椿蹲在炭盆前,对着掺了石块的黑炭直叹气——半天才燃起的火苗,还不如冷宫里的柴火旺盛。
“把料子收起来吧。”苏晚接过碎布,指尖蹭到粗糙的纹理。她想起三日前送来的米粮里掺着半把沙子,淘洗时沉了小半盆。婉贵妃的手段变了,不再是明目张胆的克扣,而是用这种阴损法子磋磨人,让你有苦说不出。
“娘娘,咱们去找太后说理去!”玉宁气得直跺脚,“凭什么别人都是上好的杭绸,咱们就穿这种破烂?”
苏晚走到药圃边,雨水打湿了新长的艾草,她掐下片叶子揉碎在掌心:“太后日理万机,会为了几匹料子动怒吗?去闹了,反显得咱们斤斤计较,下次刁难只会更狠。”
小桂怯生生地递过补好的炭盆:“昨儿听见内务府的小太监说...说咱们份例的钱,都被挪去给懿宁宫添新家具了。”
苏晚闻言,看着炭盆里冒出的青烟——婉贵妃禁足后,反而变本加厉地折腾,显然是把气撒在了她头上。
卯时三刻,苏晚换上用那匹破潞绸赶制的春衫。料子硬邦邦地硌着皮肤,灰扑扑的颜色在雨幕里像团影子。
玉宁撑着油纸伞想遮雨,被她按住了手腕:“把伞收起来,跟我去长信门附近走走。”
宫道被雨水浇得发亮,朱红宫墙在雾中若隐若现。苏晚算准了时辰——这个点皇帝该从御书房去议政殿了。她故意放慢脚步,让雨水打湿发髻,那匹破潞绸一沾水就紧紧贴在身上,裂开的袖口露出半截青白的手腕。
“静鞭——”前方传来太监的唱喏声。
苏晚立刻拉着玉宁退到路边,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明黄色的仪仗从雾中走来,御辇在她身边顿了顿,雕花窗棂后闪过一道墨黑的人影。
苏晚垂着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落在她裂了口的袖口上。她适时地瑟缩了一下,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冻得指尖发颤。就在仪仗要离开时,御辇里传来冰冷的声音:“停下。”
李德全小跑过来,三角眼在苏晚湿透的衣衫上转了转:“陛下问,内务府的份例如今这般拮据了?”
苏晚慌忙磕头,水珠从发间滴在石板上:“公公误会了!是臣妾笨手笨脚淋湿了衣裳,内务府按例送来的料子极好,只是臣妾...臣妾身子弱,受不得湿寒。”
她越是替内务府辩解,李德全的脸色越难看。萧执在御辇里听着,指尖敲着窗沿——沈清辞那身衣裳,分明是故意穿来堵他的路。她越是谦卑,越显得这料子不堪,倒像是在指责他治下无方。
“回陛下,”李德全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内务府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