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宁宫内,灯火通明,却不再有之前的慌乱绝望,而是充满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忙碌。
荣安公主服下安神汤药后,已然沉沉睡去,小脸上恢复了红润,呼吸平稳。太后坐在床边,怜爱地轻抚着孙女的额头,时不时用绢帕擦拭一下眼角。
王保嬷嬷在一旁低声劝慰着:“太后娘娘宽心,公主洪福齐天,逢凶化吉,必是祖宗保佑。您也歇歇,仔心累着了。”
太后摇摇头,目光却转向殿外:“那个...沈氏呢?还在外面等着?”
“回太后,一直在殿外候着呢。”王保嬷嬷回道,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复杂。方才御花园里那一幕,实在太令人震撼。
“让她进来。”太后吩咐道。
苏晚被宫人引着进入殿内。她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宫装,站在富丽堂皇、暖香袭人的宫殿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因方才之事,无人再敢轻视。
她依礼跪下,垂首不语,姿态放得极低。
太后看着她,目光复杂。厌恶、感激、疑惑、好奇...种种情绪交织。无论如何,是这个她曾经深恶痛绝的女人,救了她心尖上的孙女。
“沈氏,”太后开口,声音缓和了许多,“今日,你救了荣安,是大功一件。说吧,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你开口,哀家无有不允。”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按照常理,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她哪怕提出想要恢复一些往日待遇,也并非不可能。
苏晚伏下身,额头轻触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声音清晰而平静:“臣妾不敢居功。公主殿下福泽深厚,自有上天庇佑,臣妾不过恰逢其会,尽了微末之力。臣妾乃戴罪之身,不敢求取赏赐。”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谦卑得体,既抬高了公主和太后,又表明了自己的罪臣身份,丝毫没有恃功而骄的意思,让太后和在场的宫人都有些意外。
太后的脸色更加缓和了些,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功是功,过是过。你救了荣安是事实,哀家岂能不赏?说吧,无需顾忌。”
苏晚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恳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若...若太后娘娘实在要赏...臣妾别无他求,只恳请娘娘恩典,赐臣妾一个...稍稍清净些的养病之所。”
她微微停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恰到好处的艰难:“冷宫之地...阴寒潮湿,臣妾自受伤以来,久咳不愈,夜难安寝...长此以往,恐...恐难以静思己过,辜负陛下与太后娘娘留臣妾性命的恩典。”
她没有抱怨,没有诉苦,只是陈述“养病”和“静思己过”的需要,却精准地暗示了冷宫环境的恶劣,并将自己的请求与“反省”挂钩,合情合理,令人无法拒绝。
太后闻言,果然蹙起了眉头。她虽厌恶沈清辞,但如今对方刚立下大功,若真因为环境太差而病死了,传出去于天家名声有损,也显得她这个太后刻薄寡恩。况且,一个病怏怏的罪妇,放在哪里不是放着?
“冷宫确实不是养病的地方。”太后点了点头,侧首问王保嬷嬷,“如今宫里,可有闲置又清净的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