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强的瞳孔,猛地一缩。
“看来,你还没有蠢到家,还知道给自己留后路。”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但你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把他从地底下挖出来。”
紧接着,他又拿出了那个银色的加密U盘,放在了合同的旁边。
“你妹妹高启兰,也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份东西,是唯一能让你‘体面’的筹码。”
祁同伟没有播放U盘里的内容,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高启强,那眼神,像一个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在精准地解剖着他的灵魂。
“你以为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家人,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你以为你背后那些人,是你的靠山,能保你一世富贵。高启强,你错了。”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教父’,你只是一个工具。”
“在赵立冬眼里,”祁同伟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是一条最好用的‘黑手套’,专门用来处理那些他作为市长不方便出面的脏活。他需要你的钱,需要你的暴力,但他打心底里,看不起你这个鱼贩子。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会第一个,把你扔出去喂狗。”
“在李达康眼里,”祁同伟继续说道,“你和他治下的那些钢筋水泥厂、服装厂,没有任何区别。你只是一个能为他创造Gdp、装点他政治门面的‘优秀企业家’。你的存在,能让京海的经济数据变得好看,能让他那顶官帽子戴得更稳。至于你用什么手段赚的钱,他不在乎,也懒得在乎。只要不烧到他自己身上,你的死活,与他何干?”
“甚至,在你最看重的家人眼里,”祁同伟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你真的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吗?你弟弟高启盛,早已被贪婪腐蚀成了一个疯子,他打着你的旗号,到处惹是生非,给你埋下了一颗又一颗的炸弹。你妹妹高启兰,她敬你,也怕你。她把你送给她的每一分钱,都用来建医院,救死扶伤,那是在替你赎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脚下这条路,通往的是地狱!”
这番话,如同一柄柄无形的重锤,一锤锤地,狠狠地砸在高启强那颗早已被谎言和自我麻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上!
他那张平静的脸,第一次,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你不用再演了。”祁同伟看着他,说出了那句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判词,“你以为的‘家人’,早已与你貌合神离;你以为的‘靠山’,随时都准备牺牲你。你守着一座用罪恶和鲜血堆砌起来的、孤零零的黑暗帝国,到头来,你谁也保护不了,你只是一个可怜的、被所有人利用的棋子。”
“高启强,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赢了吗?”
“不,你输得一败涂地。”
“我今天来,不是要你攀咬谁,也不是要跟你做什么交易。”祁同伟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男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上,只有法律,能给你最后的公平。”
说完,祁同伟转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拉开门的那一刻,他身后,传来高启强那如同野兽哀鸣般的、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枭雄体面,在这一刻,被击得粉身碎骨。
祁同伟没有回头。他拉开门,门外,站着那个满头白发、眼神复杂的安欣。
祁同伟与他擦肩而过,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欣缓缓地走进审讯室,看着那个趴在桌上、肩膀剧烈耸动、哭得像个孩子的昔日“兄弟”。
二十年的恩怨情仇,二十年的生死纠缠,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尽的唏嘘。
许久,高启强才缓缓抬起头,那张布满了泪痕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嚣张与狂妄,只剩下一种看透了宿命的、无尽的悔恨。
他看着安欣,看着这个被他亲手毁掉了二十年青春的、唯一的朋友。
他的嘴唇翕动了许久,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迟到了二十年的、沙哑的道歉:
“安警官……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