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是我,江川。
江川?咋了?江大海的声音顿了一下,你爸又不舒服了?
没有,江川赶紧说,我爸挺好的。
那啥事?江大海那边传来一阵叮当声,像是在搬东西。
我想跟您借点钱。江川低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江大海的声音:借多少?干啥用?
八百。江川说,我想把维修铺扩一下,地方太小了,接活不方便。
扩铺子?江大海似乎愣了一下,你小子行啊,知道琢磨挣钱了。
江川没说话,只是握着手机,指关节有点发白。
江大海过了一会儿说,我这两天正好发工资,你过来拿吧。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
那你等着,我下班过去找你。江大海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川放下手机,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江大海是他妈的远房侄子,在附近的工地上打零工,平时不怎么联系,但每次江川家有困难,找他借钱,他都没推辞过。
傍晚的时候,江大海来了。他穿着一身沾满水泥的工装,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灰印子。一进门就把一个信封扔在桌上:这里面是八百,你点点。
江川拿起信封,抽出钱数了数,正好八百。
谢谢表叔。
谢啥,江大海摆摆手,在屋里看了一圈,你爸呢?
里屋睡觉呢。
江大海点点头,你小子也不容易,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事。他拍了拍江川的肩膀,手劲很大,江川被拍得晃了一下。
铺子扩了能多挣钱不?江大海问。
应该能吧,江川说,冬天电动车修得多,地方大了能多接几单。
行,好好干,江大海站起身,我先走了,工地上还有事。
我送您。江川把他送到门口。
不用送,江大海回头看了他一眼,钱不够再跟我说,别硬撑着。
江川点点头,看着江大海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才关上门。
他回到屋里,把所有的钱都放在桌上,数了一遍。王大爷的一千,自己的1256块3毛,表叔的八百,总共是3056块3毛。够了。
江川看着桌上的钱,心里突然有点踏实。这钱来得不容易,每一分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把钱小心地收进铁盒里,放在床板底下,又用一块砖头压住。
第二天一早,江川没去学校,跟老师请了假。他揣着钱,去了附近的工地。工地上很吵,各种机器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江川找到昨天联系好的两个散工,都是在附近工地干活的,一个姓刘,一个姓张,平时跟江川也算认识,江川帮他们修过几次电动车,没收钱。
刘哥,张哥。江川走过去。
江川?刘师傅正在抽烟,看见他,笑了,你小子真要扩铺子?
江川点点头,钱凑够了,想请你们帮忙。
行啊,张师傅拍了拍手里的瓦刀,啥时候开始?
今天就行,江川说,材料我已经联系好了,下午就能送到。
刘师傅掐灭烟头,我们跟工头说一声,下午过去给你弄。
江川把预先说好的定金递给他们,又说了说自己的想法,想往后扩1.5米,用红砖砌墙,再开个小窗户。刘师傅和张师傅听了,都说明白,让他放心。
从工地出来,江川长长地舒了口气。风依旧很冷,但他觉得心里热乎乎的。维修铺扩建的事,总算是落实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但江川觉得,这灰色的天空后面,好像藏着点什么光亮,在等着他。
他掏出手机,给林暮发了条短信:维修铺下午开始扩建,放学过来看看?
没过多久,林暮回了短信,只有一个字:
江川看着那个字,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往家走去。他得回去准备一下,把维修铺里的东西都挪出来,给下午的施工腾地方。
阳光透过灰蒙蒙的云层,洒下一点微弱的光,照在江川的背上,给他瘦弱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铁北的风依旧刮着,但好像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