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仞和不嗔同时睁开眼，目光瞬间锁定在声音来源于萧见白身上。
只见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那双紧闭许久的眼睛，缓缓睁开。
不再是之前魔化时的暴戾漆黑，也不是昏迷时的空洞死寂，而是恢复了最初的、如同淬火寒星般的清亮，虽然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迷茫，但那份属于萧见白自身执着于剑的纯粹神采，重新点燃了。
他先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交错的竹影，仿佛在回忆自己身在何处。随即，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感受着体内的情况。
当察觉到那股盘踞在丹田深处、如同沉睡凶兽般的魔气依旧存在，却不再疯狂冲击他的意志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困惑。
他尝试运转一丝真气，经脉畅通无阻，并无被魔气侵蚀的滞涩感。这…和他记忆中彻底失控前的感觉完全不同，是谁？压制了魔气？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先是看到盘膝而坐，周身隐隐流转着清灵气息的弥仞，又看到旁边靠着竹柱，脸色灰败却对他挤出一个难看笑容的光头和尚…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明息宗山门…魔气爆发…草庐…渡口…还有那撕心裂肺的、灵魂被魔念吞噬的痛苦…以及最后时刻，仿佛有一个空灵的声音在问他“剑在，心何往？”
“咳…”不嗔见萧见白目光扫过来，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豪迈一点，尽管底气不足，“哟！醒啦？感觉怎么样啊，老萧？”
“老…萧？”萧见白微微一怔，似乎对这个陌生的称呼很不适应。他眉头习惯性地蹙起，目光带着询问看向不嗔。这个和尚，之前似乎不是这么叫他的？
弥仞也站起身，走到近前，看着萧见白恢复清明的眼睛，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同时那种复杂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老萧，你感觉如何？体内的…那股力量，可还安稳？”她也自然而然地沿用了这个称呼，仿佛在宣告一种经历了生死后的、新的关系定位。
萧见白看着眼前两人。弥仞的眼神清澈坚定，气息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纯净感。不嗔虽然虚弱，但眼中已无之前的戒备，反而有种…“自己人”的熟稔？他们叫他…老萧？
这个称呼，生疏，却奇异地不让人反感。它不同于“萧施主”的客套，也不同于“煞星”的戒备，更像是一种…江湖同道间带着点粗粝和认可的称呼。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称呼和眼前的情况。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因为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无碍。魔气…被压制了。”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弥仞，“是你…还是…那位渡主？”他隐约记得最后那个空灵的声音和一道清凉的力量。
“是无相前辈出手压制，后来…我引来的‘净源’之力，似乎也对它有所安抚。”弥仞没有居功，如实相告，但略过了自己识海鏖兵和寒潭取源的凶险细节。
“净源？”萧见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握住腰间的剑柄寻求一丝熟悉的安全感。
“嗬…嗬…”另一边的孙大夫也发出了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似乎也要苏醒过来。
渡口之上，昏迷的众人终于陆续醒来。危机暂解，但魔气的阴影并未消散，寒潭守护揭示的秘密更如同一团迷雾。而老萧这个称呼，则在无形中拉近了三人历经生死后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