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旧友离世(2 / 2)

“像是羊毛。”梁铮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元元也蹲到了他身边。她丝毫没有寻常女子对尸体的恐惧,反而从怀中取出一块质地细密、与现代普通棉布迥异的细白布,这是她利用现代知识,特意寻人仿制的高密度织布,专门用于吸附微量物证。她用布角轻轻蘸取了一点地上的灰烬,放到鼻尖前仔细嗅了嗅,又用手指捻了捻。

“夫君,”她凑近梁铮,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专业的笃定,“这不是什么‘鬼火’留下的。我爷爷说过,‘磷火遇风飘,硫磺有臭味’。这灰烬里有明显的硫磺味,而且颗粒感较重,是人为混合了硫磺和磷粉制造的假象。”她顿了顿,目光瞥向王景的右手,“凶手故弄玄虚,想把这案子往神鬼索命上引。”

梁铮微微颔首,对她的判断毫不意外。他抬起王景的右手,指向指甲缝:“你看这里。”

元元凑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她仔细辨认那微小的纤维,眼睛一亮:“羊毛纤维!说不定是凶手与他纠缠时,从衣服上刮下来的!咱们得重点排查最近接触过这种羊毛布料的人!”她因为兴奋,鼻尖不小心蹭到了一点地上的灰尘,自己却浑然不觉。

梁铮侧过头,看到她鼻尖那点灰,几乎没做多想,便自然地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替她擦去。他的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关切。

元元只觉得鼻尖一凉,随即是他指尖略带薄茧的触感,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心跳也漏了一拍。她赶紧移开视线,胡乱地指向那个家神坛:“我、我去看看那碗血酒有什么古怪!”说着,几乎是跳了起来,快步走向神坛,借以掩饰瞬间的慌乱。

梁铮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收回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方才那细腻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羊骨片和纤维上,眼神愈发深邃。凶手布置得如此精心,背后所图,定然不小。

查案间隙,众人稍作休整。元元摸出那包薄荷糖,又剥了一颗,直接塞到梁铮手里:“含着,提神。你刚才皱眉都快拧成疙瘩了。”她看着他沉郁的脸色,知道故友之死对他并非毫无影响。

梁铮看着掌心那颗浅绿色的糖块,犹豫了一下,才有些笨拙地开始剥那对他来说过于小巧的糖纸。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解构什么精密机关,速度却慢得让元元发笑。

“夫君,”元元忍不住弯起眼睛,“你剥糖纸的样子,比审犯人还紧张。”

梁铮终于剥开了糖纸,将那颗清凉的糖块放入口中。瞬间,强烈的薄荷气息直冲头顶,确实让因奔波和压抑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听到元元的调侃,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扬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感受着那清凉在唇齿间蔓延。

另一边,赵彦茹正在仔细检查王景的衣物。她心细如发,很快在王景的袖口内侧,发现了一小片不起眼的、蹭上的布料纤维,看质地和颜色,像是小儿棉袄上常用的那种柔软棉布。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速写本,迅速而精准地将那布料的纹样勾勒了下来。

“阿泰,”她将画好的草图递给丈夫,低声道,“你看这纹样,是不是和咱们亮儿那件新棉袄上的很像?像是‘布福记’的料子。我去问问书铺的伙计,看王学正最近是否接触过穿这种布料的孩子。你帮我把这纹样拿给梁兄看看。”

秦泰接过草图,走到梁铮和元元身边,正看到梁铮刚把糖含进嘴里,而元元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秦泰不由莞尔,将草图递给梁铮时,促狭地调侃道:“兄长,元娘,你们俩刚才一个递糖一个剥糖的样子,可真腻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对新婚燕尔呢!”

梁铮闻言,猛地咳嗽了一声,耳根后的红晕似乎有蔓延的趋势。元元脸上也是一热,赶紧抢白道:“秦泰!你可别乱说!我们那是……那是在讨论案情!严肃点!”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强调着,惹得赵彦茹在远处也掩嘴轻笑。

梁铮迅速收敛神色,接过草图仔细观看,记下了“布福记”这个线索。

赵彦茹则借着询问书铺伙计的机会,并未直接逼问案情,而是以“家中也有幼子”为由,与那惊魂未定的伙计聊起了孩子的趣事,言语间充满了母亲的慈爱与关切。那伙计见她态度温和,画的草图上的布老虎又栩栩如生,戒心渐渐放下,在赵彦茹巧妙地引导到“王学正是否也有孙辈,或许昨日见过”时,伙计终于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夫人这么一说……昨夜戌时前后,是有个穿着道袍、戴着斗笠的人来找过东家。两人在后院好像争执了几句,我隐约听到那道袍人骂了一句‘再敢提矿难的事,你女儿也保不住!’……吓得我没敢细听,就回前堂了。”

赵彦茹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依旧温和地道了谢。她立刻根据伙计的描述,拿出画本,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戴着斗笠、身形瘦高的道袍人轮廓,尤其注意画出了伙计提到的“左袖肘部有一块颜色略深的补丁”。

当她将这幅画像拿给元元看时,元元指着那补丁惊呼:“彦茹,你看这补丁的针脚!虽然画得简略,但这种‘十字缝’的针法,一般道观里为了统一规制,很少会用,更像是民间自己随手缝补的样式!”

梁铮接过画像,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左袖的补丁,沉声道:“嗯。重点查访左袖有补丁,尤其是使用‘十字缝’针法的道袍人。范围可以缩小到并非正式出家,或与民间往来密切的道门中人。”

第一条关键线索,就在这四人默契的配合与细腻的观察中,浮出了水面。王景之死,绝非简单的神鬼作祟,而那场被提及的“矿难”,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望着昌平州阴沉的天空,梁铮知道,一场硬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