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九。
时近深秋,京城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清透而高远的湛蓝色,阳光失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温煦而明亮,洒在巍峨的皇城殿宇、棋盘般的街坊巷陌,以及穿梭不息的人流车马上。
这座北方都城正日益焕发出帝国中枢的蓬勃生机。然而,在这片看似井然有序的繁华之下,罪恶的阴影总会不期而至,如同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暗流。
午时刚过,顺天府衙门前的大街上,正是人流如织的时刻。忽然,一阵急促得近乎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午后的慵懒。
只见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驮着一名身着青色官袍、头戴乌纱的官员,不顾街市喧闹,发疯似的冲至府衙大门前。马匹尚未停稳,那官员便踉跄着滚鞍下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衙门口的登闻鼓,一把夺过鼓槌,用尽了全身力气,发狂般地擂响了那面象征着冤情与急务的大鼓!
“咚!咚!咚!咚——!”
鼓声沉重而急促,如同垂死之人的心跳,瞬间传遍了整条街道,引得行人商贩纷纷侧目,驻足观望。
“冤枉!大人!下官冤枉!求大人为下官做主啊!”那官员弃了鼓槌,噗通一声跪在府衙门前冰凉的青石板上,声音嘶哑凄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因极度恐惧和悲痛而扭曲的脸,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官帽歪斜,发髻散乱,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命官的威仪?
值守的衙役认出此人,不由大吃一惊——这竟是通州按察使司佥事,周承业!通州地处京畿要冲,其按察使司佥事虽仅为正五品,却掌管刑名按劾,位卑权重,乃实实在在的司法官员。
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能让一位司法官员如此失态,亲自策马奔至顺天府衙鸣冤?
顺天府尹不敢怠慢,立刻升堂。周承业被搀扶上堂,跪在地上,未语泪先流,泣不成声地禀报:“大人!下官……下官妻子苏氏……她……她在家中遇害了!”
堂上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周承业断断续续地陈述着,声音破碎不堪:“今晨……今晨下官依例前往按察司办公,因……因有一份紧要公文遗落家中,便遣了一名贴身仆役返回宅中去取……谁知……谁知那仆役赶到卧房外,隔窗望去,竟……竟见拙荆苏氏被人用麻绳捆绑于卧榻之上,口塞布帛,呼之不应!仆役惊骇欲绝,连忙赶回按察司报信……下官闻讯,魂飞魄散,即刻赶来报案!求府尹大人即刻派人勘察,擒拿凶徒,为拙荆申冤啊!”他一边说,一边以头抢地,状极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