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所有人都劝你见好就收。你说不行,一定要全部拿下。程隽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那本来就是我计划中的——
因为你不甘心。程隽一针见血,因为你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傅怀瑾怔住。
现在对燕婉,也是一样。
不一样!傅怀瑾脱口而出。
哪里不一样?程隽逼问,是因为这次你不是想要,而是害怕?
傅怀瑾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害怕失去。
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他一直紧锁的盒子。
是。他害怕。
害怕再也看不到她。
害怕她真的彻底走出他的生命。
害怕……她会在没有他的地方,过得更好。
程隽拿起桌上的登机牌,轻轻推到他面前:
如果不是爱,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傅怀瑾看着登机牌。纸质挺括,边缘锋利。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想起燕婉离开那天,手不自觉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装着她留下的旧发圈,塑料扣上还留着她反复开合的磨痕。指尖摩挲着那道磨痕,他突然清晰记起:那天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空茫。他当时只觉得是,现在指尖触着发圈的温度,才懂那空茫背后是彻底失望,而他的,不过是害怕连这道磨痕的主人,都要彻底离开的恐慌。
他想起很多被他忽略的细节——指尖突然传来熟悉的触感,是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钢笔(燕婉送他的那支,笔杆刻着他的名字缩写)。他想起她给他整理领带时,指尖偶尔会颤抖,碰到他的脖颈,带着细微的温度;想起她给他泡茶,会先用手背试一下杯壁温度,说不烫了,刚好喝。这些细节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现在握着钢笔,笔杆的凉意和记忆里她指尖的温度形成对比,才懂那不是,是藏在细节里的、小心翼翼的爱。
广播响起。开始登机。
程隽站起身,拍拍他的肩:
去吧。去米兰。但不是去补偿,是去追回你爱的人。
傅怀瑾看着登机口。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爱。
他爱燕婉。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又莫名发热。
可是……他声音干涩,我伤她太深。
所以呢?程隽看着他,就因为伤过,就不配爱了?
傅怀瑾说不出话。
爱不是配不配的问题。程隽说,是敢不敢承认,敢不敢面对,敢不敢挽回。
敢吗?
傅怀瑾问自己。
他敢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被他伤透的女人吗?
他敢面对她可能永远不会原谅他的事实吗?
他敢用余生去弥补一个可能无法弥补的错误吗?
登机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最后催促。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张燕婉在颁奖台上的照片——照片背后要像竹子一样挺拔坚韧的便签,边角已经被他反复摩挲得有些模糊。指尖抚过便签上的字迹,他想起燕婉在颁奖台上的笑容,那么自信,那么耀眼。他突然握紧照片,指腹压着两个字:他想要那样的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不是为了,是为了让她能像照片背后写的那样,永远挺拔、永远发光——哪怕这份光芒里,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谢谢你。他对程隽说。
谢谢点醒他。
谢谢让他看清自己的心。
哪怕这份清醒,来得太晚,太痛。
程隽笑了:祝你好运。不过记住——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
如果这次去,是为了你自己,那就别去了。
傅怀瑾怔住。
如果是为了让她幸福,程隽说,哪怕那份幸福里没有你——那就去吧。
傅怀瑾站在原地,看着登机口。
为了自己?
还是为了她?
登机口的广播再次响起,他把照片小心放回内袋,紧贴着胸口——那里还装着米兰时装秀的邀请函,烫金的二字隔着布料,能感受到细微的凸起。他转身走向登机口,脚步从未如此坚定:以前他总觉得才是胜利,现在握着胸口的照片和邀请函,才懂让爱的人幸福才是真正的。去米兰,不是要把她追回来,是要站在秀场下,看着她以之名绽放,像她本该成为的那样——这才是他欠她的,最该的尊重。
他爱她。
所以,他要去米兰。
不是去索取。
是去给予。
给予她应得的尊重,认可,和支持。
即使她永远不再爱他。
至少,他要亲口告诉她:
你值得所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