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
我手掌上那如墨的黑色。
它在蔓延,那是一种悄然逼近的死亡,正在吞噬我的生命。
剧痛,如灼烧般、扭曲般的痛苦,席卷着我,我知道——我如同占卜师般冷静而确定地知道——这就是结局。
我的死亡。
卦灵使者,一个灵魂信使,闪烁着出现,它那虚幻的形态几乎难以看清。
它的话就是一道死亡判决:“七天。净魂露。否则,心脏……将会被吞噬。”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净魂露……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消失了。
这是不可能的。
一声冷笑从我唇边溢出,在不可避免的死亡面前,这是一声苦涩的声音。
然后,顾昭珩,那个我选择为之牺牲的人,将目光转向了我。
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死亡,我脸上刻着的绝望,他的表情变得坚毅。
“那我们就去偷。”他宣称,他的声音低沉而咆哮,如同刻在石头上的承诺。
第二天晚上,他在书房里,空气中弥漫着墨水和秘密的浓厚气息。
房间里的阴影似乎在低语着隐藏的计划,他召唤了李烈,他最信任的影刃。
命令迅速下达,指示精确无误。
“搜查皇家图书馆、龙库,以及太医院仓库何人,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和我的关联。”李烈,一如既往的忠诚仆人,点头示意,正要离开,却被阿檀拦住了。
“殿下,”侍从问道,他的声音带着谨慎的好奇,“为什么要为已经失传的东西如此大费周章?”我在房间里听到了这些话,这些话让我心中涌起一阵恐惧的颤抖。
顾昭珩的回答如同一把利刃刺进了我的心脏。
“她为我承受了死亡诅咒。这辈子,轮到我为她勇闯冥界了。”
我不能让他为我牺牲自己。这是一个绝境,但我必须尝试。
接下来的那个晚上,我开始准备。
在我的房间里,以鲜血为催化剂,以占卜家族的古老典籍为指引,我开始了仪式,向苍天祈祷救赎。
这个仪式,是我仅有的机会。
我闭上眼睛,集中我的精力和意识。
然后我看到了,不仅仅是那印记在吞噬我的生命,还有我和顾昭珩之间的联系。
就像一棵枯萎的树,黑暗的根系在延伸,向他伸展,它们的阴影缠绕着连接我们的金莲红线,悄然地腐蚀着它。
他和我相连。
我的诅咒,如同一剂毒药,正在蔓延到他身上。
一阵冰冷的恐惧笼罩了我。
这不仅仅关乎我自己;我的自私,我的决定,正在威胁着他。
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带着绝望的决心,我开始切断这种联系,念着分脉符的咒语。
就在那一刻,在他的书房里,我看到他倒下了。
这种联系是真实的。
他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然后,我知道我必须做什么了。
第二天晚上,当我本该睡着的时候,我行动了。
喝了安神汤假装熟睡,在床上放了一个纸人替身,我溜出了如堡垒般的府邸围墙。
我抛出铜钱,凭借着一生磨练出的占卜师直觉,找到了太医院仓库的位置。
旧仓库里的空气让我感到寒冷,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当我深入其中时,古老石屋的寒冷被一种诡异、金属般的、完全不自然的寒意所取代。
我知道我已经接近目标了。
当我下到地窖时,我以为自己很聪明。
这座旧仓库已经多年无人看守了。
但表面上的缺乏安保是具有欺骗性的。
当我去拿我的目标时,陷阱触发了:风猛烈地刮起,带着血腥味,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响起,阴药傀儡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我试图战斗,试图调动我内在的能量,召唤占卜师的力量,但我很虚弱。
我再次感觉到,自己死亡的阴影正在笼罩着我。
傀儡们蜂拥而至,它们的黑暗能量利用我的虚弱,把我推向深渊。
突然,传来窗户破碎的声音。
是顾昭珩。
他破窗而入,如一阵钢铁与愤怒的旋风。
他的剑在空中划过,战斗的声音,钢铁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谁允许你独自冒险的?”他质问,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和我一样的恐惧。
我无法解释。
“你……不是偷偷派人跟着我了吗?”他转过头去,脸上闪过一丝羞愧,然后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傀儡身上。
然后,世界发生了变化。
我灵魂伴侣的触碰在黑色的瘴气中引发了一阵冲击波,我们的命运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融合在一起。
红线和黑纹交织成一张网,一张黑暗与光明的网。
傀儡们无能为力。
能量向内转向我们。
他和我,现在,成了容器,吸收着黑暗。
我的金色眼睛和黑色瘴气不再一样,它们在变化,在他金色的眼眸倒影中,我看到了我眼中也有的东西。
金色和黑色。
顾昭珩……我们……是不是正在变成同一个“东西”?
刺骨的阴寒顺着掌心那道诡异的黑纹,如毒蛇般钻入苏晚棠的四肢百骸。
她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身子一软,整个人几乎要从顾昭珩的肩头滑落。
嘴角一丝温热的腥甜不受控制地溢出,滴落在他玄色的王袍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绝望的血花。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想推开他,却发现体内气血翻涌如沸,丹田深处那枚原本温润如玉的金莲印记,此刻竟灼热如烙铁,烫得她神魂都在颤栗。
“完了……”她心中冰凉。
就在这时,周遭空气一阵扭曲,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凭空浮现。
那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古装老者,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卦象光晕,正是苏家世代供奉的卦灵使者。
只是此刻,卦灵使者的声音不再是往日的沉稳庄重,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颤:“丫头,你……你竟以凡人之躯,强行与身负帝王金莲命格之人缔结逆天死契!此乃禁术,阴气已然反噬入脉——”
卦灵的虚影指向她那只漆黑如墨的手掌,语气凝重到了极点:“若七日之内,寻不到至阳至纯的‘净魂露’镇压,这黑纹便会彻底侵蚀你的心脉。届时,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
苏晚棠惨然一笑,笑声嘶哑,带着一丝自嘲的凄凉:“净魂露?呵,那是卦门传说中的秘藏,百年前就随着我苏氏主家满门被灭,一同灰飞烟灭了。上哪儿去寻?”
这是绝路。是她替顾昭珩挡下死劫时,就已经预料到的结局。
“那就去抢。”
一个低沉而充满不容置喙力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苏晚棠愕然抬头,对上顾昭珩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他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子,一只手铁钳般扣住她那只被黑纹侵蚀的手腕,眸色沉暗如暴风雨前的夜空。
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气,竟让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不等苏晚棠反应,顾昭珩已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
他的动作虽快,却稳得没有一丝颠簸,仿佛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稍有不慎便会破碎的稀世珍宝。
王府书房,灯火通明。
心腹大将李烈一身劲装,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顾昭珩端坐于案后,指尖在桌面一下下地轻叩,每一次敲击都仿佛踏在人心的鼓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