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千丝万缕的黑气如跗骨之蛆,顺着苏晚棠的手腕疯狂上涌,一股冰冷刺骨的阴寒瞬间侵入四肢百骸,直冲天灵。
她的意识刹那间被无数破碎的画面撕扯,天旋地转。
幽暗的殿堂深处,一盏孤寂的幽蓝魂灯在风中摇曳,光芒微弱却不灭。
无数看不清面容的人影跪伏于地,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而邪异的祭祀。
视线猛然拔高,她看到高台之上,身着玄色王袍的赵王神情漠然,手中正把玩着一盏青铜古灯,那灯的造型、纹路,竟与她母亲遗录中那座绝世灯阵图的核心,一模一样!
剧痛!
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让她猛然回神。
苏晚棠毫不犹豫,狠狠一咬舌尖,腥甜的血气在口腔中炸开,剧痛换来一丝清明。
她左手疾动,从发间抽出一根淬了剧毒的银针,没有丝毫迟疑地刺破右手食指指尖。
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带着一股灼热的灵力。
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布满青苔的冰冷井壁上,闪电般划下一道扭曲复杂的符文——断引符!
“滋啦!”
仿佛滚油泼上冰雪,缠绕在她手臂上的黑气发出一阵凄厉的嘶鸣,猛地倒卷而回,悉数缩回了那块残碑之中。
井底的阴寒之气,也随之骤然消散。
还未等她喘息,一道劲风从井口上方袭来,顾昭珩如苍鹰般跃下,稳稳落在她身侧,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腕,将她带离那块诡异的残碑。
他看了一眼井壁上尚未干涸的血符,又瞥了一眼那块恢复了死寂的石碑,墨色的瞳孔骤然一缩,声音低沉而凝重:“这碑不是死物,它是一个活的阵眼——它在向赵王报信!”
回到侯府书房,烛火驱散了夜的寒意,却驱不散两人眉宇间的凝重。
苏晚棠将那张从井底残碑上拓下的拓片平铺在桌案,又取出了另一张更为完整的拓片——那是她之前从九幽崖底拓下的全碑。
两相对照,残缺的字句终于补全。
“血祭启,灯母归,双魂同燃,千灯共辉。”
短短几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血腥与阴谋。
苏晚棠的指尖轻轻划过“灯母”二字,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原来如此,赵王想要的,从来不是她这条命那么简单。
他是要用她,去“点燃”什么东西!
“双魂同燃……”她低声呢喃,脑海中闪过母亲遗录中的某些记载,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她冷笑一声,声音清脆如冰玉相击:“既然你想知道我的下落,那我就告诉你。”
她不再犹豫,取来朱砂,混入辟邪的银粉,用灵力调和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液体。
她翻过那张残碑拓片,在背面以血为引,以朱砂银粉为墨,迅速绘制出一个与正面碑文截然相反、结构更加繁复精密的阵法——逆引阵!
阵法落成,她将自己的一丝神魂之力注入其中,对着拓片低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既然你能传信,那我就让你传个假的——告诉你的主子,‘灯母’已入阵,万事俱备,只待九日之后,便可功成。”
做完这一切,她唤来心腹婢女阿檀,将拓片撕下一个不起眼的边角,沉声吩咐:“想办法,把它悄悄塞进老吴卧房的枕头底下,不要惊动任何人。”
阿檀接过残角,重重点头,转身融入夜色。
与此同时,顾昭珩也并未闲着。
他指尖轻弹,一只通体漆黑的机关鸟冲天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不过半个时辰,数道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侯府外围,正是靖安王府最精锐的暗卫。
他们在顾昭珩的指令下,于侯府四周布下了一座巨大的“影笼阵”。
此阵不具杀伤,却能感应并锁定任何异常的阴气波动,一旦有异,源头将无所遁形。
一张针对内鬼的天罗地网,就此张开。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影笼阵便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
顾昭珩和苏晚棠通过阵法核心的铜镜,清晰地看到老吴鬼鬼祟祟地从房中出来,确认四下无人后,从枕下摸出了那块拓片残角,快步走向了后院那口早已废弃的古井。
井底深处,竟别有洞天。
一间狭小的密室中,老吴恭敬地将拓片残角放在一面古朴的铜镜前。
镜面没有映出他的身影,反而荡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微光闪动间,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男声从中传出,正是陈先生的声音:“确认灯母气息了?”
“确认了,”老吴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她已入我等布下的九日迷魂阵,气息无误!”
“很好。”陈先生的声音毫无波澜,“速启阴脉,接引主上之力,此事关乎大业,不可有任何延误。”
镜面光芒一闪,恢复了平静。
老吴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拓片残角收好,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