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晚棠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微微别过脸,避开他过于直接的视线,轻哼一声:“油嘴滑舌。下次再有这种‘信任’,记得提前打声招呼,免得我一不小心,先把王爷你毒死在半路上。”
顾昭珩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在这紧张压抑的气氛中,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俊朗。
“好。”他应道,“只对你演的那场戏,现在也该落幕了。接下来,我们是真正的盟友。”
“盟友?”苏晚棠挑眉,“我有什么好处?”
“保住你的命,算不算好处?”顾昭珩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油纸包上,意有所指,“还有,帮你弄清楚,这纠缠你苏家几代人的‘血契’,究竟是什么东西。”
血契……
苏晚棠的心猛地一紧。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尘封的门。
她想起祖父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反复叮嘱的话:“记住,灯在人在,灯灭……魂消。除非……找到破契之法……”
原来,祖父早就知道!
她猛然抬头,正对上顾昭珩探究的眼神。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苏家血脉的秘密。
苏晚棠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赵王府。
书房的地下,是一间完全由黑曜石砌成的密室,密不透风,阴冷刺骨。
墙壁上刻满了繁复诡异的符文,在角落里几盏人油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密室中央,一个身穿明黄色四爪蛟龙袍的男子,正背手而立。
他面容儒雅,气质温润,正是当朝皇帝的弟弟,赵王——赵元楷。
在他面前的紫檀木案上,没有文房四宝,只静静地摆放着一盏巴掌大小的青铜小灯。
那灯的造型极为古朴,灯身雕刻着狰狞的鬼面,灯芯处没有灯油,却缠绕着一缕细若游丝的青丝,正无火自燃,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跪在赵王身后,声音嘶哑地汇报:“王爷,山道那边失手了。顾昭珩的人反应极快,我们安插在县衙的‘灯奴’……已经自尽。”
赵王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盏幽绿的小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一个奴才而已,死了便死了。本王的‘阴傀’大军,可曾有损?”
“回王爷,并无损伤。只是……灯母灰烬未能夺回,恐怕会误了您的大事。”
“无妨。”赵王终于缓缓开口,唇边泛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灰烬是死物,人,才是活的。只要苏家的血脉还在,灯母,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熄灭。”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
案上的青铜小灯,那幽绿色的灯焰猛地向上窜起三尺高!
火焰剧烈地跳动着,光影在冰冷的黑曜石墙壁上扭曲、汇聚,最终,竟缓缓投射出一张清晰的女子面容——眉眼如画,清冷孤傲,正是苏晚棠的脸!
她的影像在墙上只停留了一瞬,便消散无踪。
而那盏青铜小灯,光芒大盛,将整个密室照得一片惨绿。
灯座下方,一块原本光滑无字的乌木牌,此刻,竟像是被无形的刻刀,一笔一划地,缓缓浮现出几个崭新的血色小字:
母灯重燃,血契再启。
夜风更急,吹得马车帘子猎猎作响。
苏晚棠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将怀中的油纸包又裹紧了几分。
不知为何,就在刚才,她心口突然一阵绞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寒意,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她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个灯奴临死前的狂热,以及顾昭珩那句“帮你弄清楚血契”。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地方。
老方丈死了,灯鬼散了,但故事,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