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阴冷,刮过破败的寺庙,卷起一股浓重的血腥与灰烬混合的气味。
苏晚棠无力地靠在顾昭珩坚实的肩头,急促的喘息还未平复,腕上一道陈年旧疤却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痒,仿佛有无数根毒针在皮下攒动。
她猛地低头,瞳孔骤缩。
那本该死寂的母灯灰烬,竟并未随风消散,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半空中诡秘地凝聚、盘旋,化作了亿万个细碎的黑点。
它们不再是凡物,而是像一群嗜血的萤火,悬浮在残垣断壁之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恶意。
“灯母虽灭,魂契未断!它们……它们在等待‘千灯共魂阵’的重启!这每一粒灰,仿佛都是一只潜伏的灯鬼!”
苏晚棠的话音仿佛一道诅咒,瞬间应验。
远处一座被砸得稀烂的废墟中,一盏不知被谁遗落的残破灯笼,在没有任何火源的情况下,竟“噗”地一声,无风自亮。
那灯焰并非暖黄,而是妖异的血红色,灯焰中心,缓缓浮现出一只清晰无比的血瞳,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流淌着怨毒的猩红。
那只血瞳穿透夜幕,越过断壁,越过惊恐的人群,死死地、直勾勾地钉在了苏晚棠的身上。
刹那间,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仿佛凝成了实质,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咽喉。
苏晚棠心头一凛,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从顾昭珩的怀中撑起身。
她深吸一口气,从早已被血浸透的袖中,摸出了最后三枚沾着尘土的铜钱。
这是她最后的卜具,也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她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唇上一抹,殷红的血珠便润湿了冰冷的铜面。
灵力催动,三枚铜钱被她奋力抛向空中,带着凄厉的破风声旋转落下。
叮当……叮当……
铜钱落地,卦象初成。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本已定格的卦象,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自行翻转,再翻转,一连三次,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一个卦象上——坤为地!
纯阴无阳,六爻皆断,鬼门大开之兆!
“不好!”苏晚棠脸色瞬间煞白,心沉到了谷底,“那个老秃驴……他根本没死透!”
她一直以为,那老方丈在母灯被毁时便已魂飞魄散,但这个卦象却昭示了更可怕的真相。
“他用自己的残魂为引,撬动了整座金山寺下方的地脉阴气!他要把这座寺庙,变成一座吞噬活人的活阵!”她猛然抬头,望向山门之外,声音因急切而变得尖锐,“那些灰烬……它们不是在等待,它们已经在吸收生人阳气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山门外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那些侥幸逃出寺庙,以为已经脱离险境的百姓,此刻竟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成片成片地软倒在地,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
更恐怖的是,他们的脸上、脖颈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条条血色的纹路,那纹路盘根错节,竟与那盏血瞳灯笼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阳气正在被疯狂掠夺!
“玄甲军听令!”顾昭珩的反应快如闪电,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伐之气。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混乱与哀嚎。
“分三队!一队,封锁所有水井、地窖;二队,搜查所有佛龛、禅房;三队,巡守外围!凡是能点灯之处,一律以猛火油焚毁,绝不留一处死角!”
命令下达,训练有素的玄甲军立刻行动起来,沉重的甲胄碰撞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为这片鬼蜮带来了一丝铁血的秩序。
“阿檀!”他又厉声喝道。
阿檀立刻上前,从身后捧出一个沉重的木箱。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捆捆粗如儿臂的特制铁链,链身上缠满了浸透朱砂的赤色麻布。
“按八卦方位,离、坤、兑、乾、坎、艮、震、巽,立刻钉入地底,结‘镇阴锁’!”
“是!”
亲卫们手持特制的铁锤,将一根根铁链的尖端狠狠砸入大地。
每一次敲击,都仿佛能听到地底深处传来一声不甘的闷响,地面上那些诡异的血纹蔓延的速度也随之减缓。
阿檀看着那只是暂时被压制的阴气,忧心忡忡地低声道:“王爷,这只是权宜之计,老方丈引动的是地脉阴火,镇阴锁……压不住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