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腐臭,只有一股草木烧焦的气息。
她探头望去,只见石棺之内,一具早已被烧得焦黑的女尸正盘膝而坐,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
而在那具女尸的心口位置,赫然插着一根青铜铸就的灯芯,与她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灯芯之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她的神魂气息。
“母亲……”苏晚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具焦尸。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触到尸骨的刹那,那具焦黑的尸体,竟猛地睁开了双眼!
不,那不是眼睛,只是两个空洞的眼眶,但从其中,却飘出了一道极其虚弱的残魂。
那残魂的面容,依稀正是慈悲师太年轻时的模样。
“你……终于来了……”残魂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丝欣慰,“我用最后一口气封住此地阵眼,将我的肉身化作囚笼,就是为了……等你回来破局。”
“母亲!”苏晚棠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您没死?那老方丈……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当年……的确没死,只是拼死逃了出去。”母亲的残魂虚弱地摇了摇头,“但你……我的孩子,你的前世,却已在那场浩劫中,自愿献祭,成为了新的灯母。老方丈畏惧你的力量,又觊觎慈莲灯的威力,所以才编造谎言,说我是害你的凶手,让你恨我,从而让你永远无法觉醒真正的力量。”
“这些年,我一直躲在灯外,用我残存的力量守护着你的魂魄不被彻底同化。如今,你重回此地,血脉彻底觉醒,时机已到。你必须……必须取回这根插在我心口的‘母灯芯’!”
“母灯芯?”
“对,”母亲的残魂变得更加透明了,“它既是阵眼,也是你前世神魂的凝结。你若不取回它,三日之内,你的神魂就会被它反噬,彻底与这大阵融为一体,成为下一任没有自我意识的、真正的灯母!”
苏晚棠闻言,毫不犹豫地伸手,就要去拔那根灯芯。
可她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咬着牙,眼中满是挣扎:“若我取走灯芯,此地阵法立刻就会崩塌,被镇压在此的百千灯鬼,将会尽数失控,涌入人间!”
母亲的残魂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虚弱而欣慰的微笑:“傻孩子,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你献祭,是因为你孤身一人,只能以命相搏。可如今……”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望向了遥远的秘道入口。
“你已不是孤身一人了——你有他。”
与此同时,秘道入口处。
顾昭珩猛地抬头,看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秘道深处的灵气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动、紊乱,仿佛一头被囚禁了千年的凶兽即将挣脱牢笼。
“不行!不能再等了!”他眸光一凝,手中长刀发出阵阵嗡鸣。
“王爷,不可!”阿檀急忙拦住他,“里面情况不明,小姐她……”
“正因为情况不明,我才必须进去!”顾昭珩一把推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她是为我而来,我绝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里面!”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残影冲入秘道。
他甚至来不及寻找机关路径,直接以最蛮横的方式破阵!
“血祭玄黄,破!”
他一刀划破掌心,鲜血染红符箓。
符箓贴在刀身之上,轰然炸开,狂暴的灵力直接将前方由香灰凝聚而成的锁链尽数斩断!
他一路以血开道,以身为刃,身上的衣袍被凌厉的阵法罡风割裂出无数口子,鲜血淋漓,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终于,在斩断最后一重障碍后,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室,出现在他眼前。
他一脚踹开石门,推门而入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眦欲裂!
他看见苏晚棠正背对着他,伸手欲拔那石棺中焦尸心口的灯芯。
而在她的身后,一个由纯粹黑气凝聚而成的老方丈幻影,已悄然浮现,干枯的手掌中,一团足以焚尽万物的黑色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对准了苏晚棠的后心!
“妖僧,敢尔!”
顾昭珩怒吼一声,电光石火之间,他手腕猛地一震,手中的佩刀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流光,带着无尽的杀意与雷霆之势,直取那幻影的咽喉!
“啊——”
老方丈的幻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刀锋中蕴含的至阳至刚之气瞬间洞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苏晚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然回头。
她看见顾昭珩站在门口,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所有的黑暗。
他的脸上、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血痕,气息也有些紊乱,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稳如磐石,跨越了生死的距离,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
他的眸中,再无他物,只有她一人。
苏晚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不再犹豫,回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握住那根冰冷的青铜灯芯,用力向外一拔!
“铮——”
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响彻整座石室。母灯芯,被拔出来了!
就在灯芯离体的瞬间,天崩地裂!
轰隆隆——
整座秘道开始剧烈地震颤,无数的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
她身下的石棺,更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下一秒,便轰然崩裂,化为一地碎石!
而那具失去了灯芯镇压的焦黑女尸,在石棺崩裂的刹那,竟缓缓地抬起了焦炭般的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直直地指向苏晚棠。
它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苏晚棠读懂了那唇形。
“孩子……快逃……”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