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伏低身体,像一头被点燃尾巴的蛮牛,爆发出生命最后所有的潜能!整个人如同贴地飞行的炮弹,拖着身后死死盘住他、不断因剧痛抽搐的小七,拼尽全力向着那片黑暗中微弱的光亮撞去!
“哒哒哒哒哒!”身后的子弹在浓密烟雾里毫无意义地乱窜!
粘稠的白烟在他身后弥漫,为他遮蔽了致命的视线。前方,就是未知的深渊出口!
粘稠的灰白色浓烟如同翻滚的怒涛,瞬间吞噬了身后狭窄管道内的一切。刺目的强光手电光柱被彻底掐灭,混乱的枪声和敌人气急败坏的嘶吼被厚重的烟雾隔绝、扭曲,只剩下沉闷而杂乱的噪音,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回响。这浓烟是屏障,是唯一的生机!
李牧野背着如同树袋熊般死死盘住他、身体因剧痛而不断痉挛的小七,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负伤凶兽,在低矮、布满尖锐锈蚀和障碍物的管道内亡命冲刺!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下,都伴随着脚下金属垃圾的呻吟和身后小七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呜咽。她左腿膝盖下方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鲜血如同溪流,不断浸透李牧野后背早已被汗水、血水和污渍浸透的衣物,带来粘腻而冰冷的触感。
肋下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中被反复撕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烧红的铁砂,灼痛直抵肺腑。小腿外侧被铁片划开的伤口同样火辣辣地疼,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晃动和黑斑。但他不敢停!不能停!身后那致命的浓烟屏障随时可能被突破,或者被新的毒气覆盖!
前方!管道尽头那在浓烟和昏暗中若隐若现的圆形出口轮廓越来越清晰!出口边缘,两根锈迹斑斑、深深嵌入混凝土侧壁的垂直铁梯扶手,在远处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下,终于显露出狰狞而坚实的轮廓!
是生路!
李牧野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他榨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双腿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猛地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出口冲去!
三步!两步!一步!
他冲到圆形出口边缘!一股混合着潮湿水汽和浓重铁锈味的、更加冰冷刺骨的空气扑面而来!下方,是无尽的黑暗!深不见底!只有从极高处、极其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哗哗”水声!那是地下暗河的声音!
出口下方,根本不是什么平坦的地面!而是一个直径超过两米、深不见底的垂直竖井!井壁光滑冰冷,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深绿色苔藓!那两根锈蚀的铁梯扶手,如同两条垂死的巨蟒,从井口边缘垂直向下延伸,消失在下方深沉的黑暗之中!
跳下去!这是唯一的出路!但下方是未知的深渊!冰冷刺骨的河水!小七的重伤!他自己的体力透支和失血!跳下去,是生是死,犹未可知!
“抱紧!闭气!”李牧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根本没有时间犹豫!身后管道内,浓烟已经开始被新的气流搅动,敌人混乱的脚步声和枪械碰撞声似乎正在重新组织,逼近!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和苔藓腐败气息灌入灼痛的肺部!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吞噬一切的黑暗,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他双脚在井口边缘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的重箭,带着背上的小七,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悍然跃下!
“啊——!”小七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随即死死咬住嘴唇,将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咽了回去,双臂和残存的右腿用尽最后的力量,如同铁箍般死死缠住李牧野!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带着浓重水汽的井壁飞速向上掠过!失重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和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两人!
自由落体!时间仿佛被拉长!
一秒!两秒!
下方那微弱的“哗哗”水声迅速放大!变得清晰而轰鸣!如同巨兽在深渊中咆哮!
“噗通——!!!”
巨大的水花在黑暗的深渊底部猛烈炸开!
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了全身!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每一个毛孔!巨大的冲击力让李牧野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位!冰冷浑浊的河水带着泥沙和腐烂的水草气息,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如同铁钳般扼住了喉咙!
小七在入水的瞬间,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盘住李牧野的力量瞬间瓦解!她像一片失去依托的落叶,被汹涌的暗流猛地卷开!左腿伤口的剧痛在冰冷的刺激下如同爆炸般席卷全身,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意识瞬间被冰冷的黑暗和剧痛吞没,身体无力地向下沉去!
“小七!”李牧野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猛地一个激灵!呛水的窒息感和刺骨的冰寒让他瞬间清醒!他强忍着肺部的灼痛和肋下伤口被冷水浸泡带来的钻心剧痛,猛地睁开被河水刺痛的眼睛!
浑浊!绝对的浑浊!手电早已丢失,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水流在耳边轰鸣咆哮!他只能凭借入水前最后的方向感和水流冲击身体的触觉,疯狂地划动四肢,在冰冷刺骨、暗流汹涌的河水中搜寻!
幸运的是,小七并未被冲远。李牧野的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很快触碰到了一片漂浮的衣角!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死死拽住!入手是冰冷的、湿透的布料和布料下那具冰冷而僵硬的小小身体!
他奋力将小七拉向自己,摸索着探向她的口鼻——冰冷!没有呼吸!只有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脉搏在指尖下艰难地跳动!
“撑住!”李牧野心中狂吼!他一手死死箍住小七的腰,另一只手拼命划水,双腿奋力蹬踏,试图对抗汹涌的暗流,将两人的头部托出水面!
“噗哈——!”几秒钟后,李牧野的头颅终于冲破水面!他贪婪地、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灌入灼痛的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浑浊的河水从口鼻中呛出!
他低头看向臂弯里的小七。女孩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紫,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冰冷的水珠,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个精致的、被遗弃的瓷娃娃。只有脖颈处那极其微弱的脉搏跳动,证明着她还在生死线上挣扎。
必须上岸!立刻!否则两人都会冻死或者溺毙在这冰冷的地下河中!
李牧野强忍着刺骨的冰寒和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一边奋力踩水保持浮力,一边在绝对的黑暗中睁大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光线或者可供攀附的物体!
水流异常湍急,带着巨大的力量推搡着他们。四周是冰冷、光滑、覆盖着厚厚湿滑苔藓的岩石井壁,根本无处着力!他只能被水流裹挟着,在黑暗中随波逐流!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一点点漫上心头。
就在这时!
“嗡——!”
一直被他死死攥在右手中、几乎要被遗忘的金属块,在冰冷河水的浸泡下,突然再次爆发出强烈的、不稳定的蓝色光芒!光芒穿透浑浊的河水,在他周围形成一小片诡异的、不断摇曳的蓝色光晕!
更诡异的是,随着蓝光的亮起,金属块表面那狂躁的蓝色光焰似乎与冰冷的河水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反应!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牵引力……从金属块内部传来!仿佛这冰冷的金属块突然变成了一个微弱的磁石,正在被河流深处某个东西吸引着!
这股牵引力非常微弱,在汹涌的暗流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李牧野此刻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求生上,对任何一丝异常都极其敏感!他猛地低头,看向手中蓝光狂闪的金属块,又顺着那股微弱的牵引力方向,看向黑暗河流的下游深处!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是错觉?还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没有时间思考!与其在这冰冷的河水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溺毙,不如赌一把!
李牧野咬紧牙关,不再徒劳地对抗水流,反而顺着那股从金属块传来的微弱牵引力方向,调整身体姿态,一手死死箍住昏迷的小七,一手紧握着那发光的金属块,如同抓住最后的希望,任由湍急的暗流裹挟着他们,朝着未知的黑暗深处冲去!
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切割着裸露的皮肤。失血和低温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力量在快速流失。但他不敢松手!不敢放弃!他死死盯着手中那团在黑暗中摇曳的蓝色光晕,如同在无边的地狱中追逐着唯一的光点!
水流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轰鸣的水声在耳边放大!那股从金属块传来的微弱牵引力,似乎也在逐渐增强!
突然!
前方的黑暗深处,隐约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蓝光的……橘黄色光晕!
光!不是金属块的蓝光!是……火光?!
李牧野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猛地甩了甩头,努力睁大被河水刺痛的眼睛!
没错!在前方大约几十米外的河道拐弯处,在汹涌的河水冲刷下,河岸一侧的岩壁上,似乎……有一个被人工开凿出来的、黑黢黢的洞口!而那一点微弱的橘黄色光晕,正是从那个洞口深处透出来的!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手中金属块传来的那股牵引力,正清晰地指向那个洞口的方向!而且随着距离的接近,那股牵引力越来越强!
是出口?!还是……另一个陷阱?!
李牧野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没有选择!身后是冰冷的死亡之河和随时可能追上来的敌人!前方是未知的光亮!
“坚持住!”他对着臂弯里毫无知觉的小七低吼一声,也不知是在鼓励她,还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双腿奋力蹬水,调整方向,朝着那橘黄色光晕透出的洞口方向拼命游去!
水流似乎也在帮助他们,变得更加湍急,推着他们快速接近那个洞口!
距离在迅速缩短!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洞口近在眼前!那橘黄色的光晕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隐约看到洞口内部粗糙的岩石轮廓和……跳跃的火光?!
真的是火光!有人?!
这个念头刚升起,李牧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
就在他们即将被水流冲入洞口的瞬间!
“哗啦——!”
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从洞口内部传来!水流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李牧野和小七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抓住,猛地被吸入了洞口!
身体瞬间脱离冰冷的河水!重重摔在坚硬、冰冷、布满碎石和湿滑苔藓的岩石地面上!
“呃!”李牧野被摔得眼前发黑,肋下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但他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翻身看向臂弯里的小七。
女孩依旧昏迷,脸色惨白,嘴唇乌紫,浑身湿透冰冷,左腿的伤口被浑浊的河水浸泡得发白翻卷,触目惊心。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小七!小七!”李牧野焦急地拍打着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没有反应。
他猛地抬头,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后被人工拓宽的岩洞。空间不大,约莫十几平米。洞壁粗糙,布满凿痕。洞内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而洞内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堆用废弃木料和油桶碎片燃起的篝火。橘黄色的火焰跳跃着,散发出微弱却真实的热量,驱散着洞内刺骨的寒意。
篝火旁,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沾满油污的连帽冲锋衣,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有些佝偻,似乎年纪不小。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金属棍,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篝火,火星噼啪四溅。
似乎对身后突然闯入的两个落汤鸡毫无察觉。
李牧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只剩下那把从敌人手中夺来的、沾满水渍的军刺!他死死盯着那个背影,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地下深处的废弃岩洞里?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拨弄篝火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帽檐的阴影下,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苍老面孔显露出来。皮肤黝黑粗糙,如同历经风霜的岩石。下巴上留着杂乱的花白胡茬。最让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浑浊、沧桑,却又如同深潭般平静,古井无波。此刻,这双眼睛正透过跳跃的火光,平静地、不带任何情绪地……注视着浑身湿透、伤痕累累、如同困兽般警惕的李牧野,以及他臂弯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
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回响:
“带着‘钥匙’的迷途者…还有…被‘锁’住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