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远看了一眼里间紧闭的门,林书记正在与省调研组的同志会谈。他拿着手机,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妈。”他压低声音。
“致远啊,”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焦虑,“你爸昨天晚上又开始咳嗽了,喘得厉害,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早上社区医院的医生来看过了,说还是老毛病,但建议我们最好去省城的大医院,找专家系统地看一下,说那里的设备和药都更全……”
秦致远的心揪了一下。父亲的老慢支和肺气肿是多年的顽疾,每到换季或者劳累就容易复发。去省城找专家,他何尝不想?但省城来回至少两天,专家号难挂,检查要排队……他看着自己日程表上未来两周几乎没有任何空白的时间,感到一阵无力。
“妈,您别急。”他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我先托人打听一下省城那边哪个医院、哪个专家看这个病最拿手。您和爸先按时吃药,注意休息。等我这边……等我安排一下时间,就带爸去省城。”
“你工作忙,我们知道……”母亲的声音带着理解,但也透着失望,“就是看你爸咳得难受,我心里着急……”
“我知道,妈,我知道。我会尽快安排的。”秦致远又安抚了母亲几句,承诺晚上再打电话回去,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中对父亲的担忧和对母亲的愧疚压下去。他看了看手表,估算着里间会议结束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表情和衣着,准备返回岗位。
就在他轻轻推开门,走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里间的门恰好也打开了。林万骁送省调研组的同志出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秦致远的脸。
送走客人,林万骁并没有立刻返回里间,而是在秦致远的办公室门口停顿了一下,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致远,刚才接电话?家里有事?”
秦致远心中一惊,没想到书记观察如此细致。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和恭敬,微微欠身回答道:“谢谢书记关心。一点家里的小事,不麻烦书记。已经处理好了。”
林万骁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
秦致远缓缓坐回椅子,手心微微有些汗湿。他将公私分得很清,绝不因私事影响工作,更不愿给领导添麻烦。这是他的职业操守,也是他的生存智慧。只是,那份对家人的牵挂和无力感,如同细小的沙砾,沉甸甸地积在心底,无法对人言说。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那里,还有无数的文件、电话和预约,在等待着他这座“沉默的城墙”去处理和过滤。他挺直脊背,将所有的个人情绪,再次深深锁回心底。